第十八章

第二天，张谨言扭扭捏捏地从报纸上得知，那个暴发户一夜之间家里产业被人搞掉人也基本废掉的时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　　　　不用说，那剧组也吹了。　　　　凭良心讲，陈离家里的确比较干净，行事作风也还挺温和的，一富二代却一点盛气凌人的感觉都没有，平时看着跟个包子似的任人揉捏还对着你傻乎乎笑，会有一种这个姑娘好欺负的错觉。　　　　陈离脸色不太好，昨夜基本没怎么休息，正在抓紧时间敷面膜，奇怪地看着张谨言不同往日的表情：“你干嘛这么惊恐，我们是去拍MV又不是去拍AV。”　　　　司机张女士：“……”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沙哑和心虚：“昨晚，没事吧你？”　　　　“没事啦，不过就是试镜好了却没戏了，浪费时间。”陈离撕下面膜，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影后啊。”　　　　昨晚跟林染瞎吹自己肯定能凭着实力拿影后，被对方好一通嘲笑。　　　　张谨言没料到这话题的走向，她噎了一小下，没什么好气：“先把你这MV拍好再说吧。”　　　　陈离吐了吐舌头。　　　　后视镜里的她微微嘟，努力想做出开心的表情，但那重重的黑眼圈还有眼底藏着的那么点难过，都让人心疼不已。　　　　而就这样她也还照顾着自己的心情努力插科打诨，不让她愧疚下去。　　　　张谨言忽而有点感慨，轻轻弯了弯嘴唇，瞟了陈离一眼，暗搓搓道：“昨晚，我看见魏清野了。”她顿了一下，“我觉得吧，那时候他看上去特别着急，不像是无情无义的样子。”　　　　陈离把脸上的精华液擦干净，提到这个人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会一抽。　　　　她叹了一口气，昨晚得知林染要参军，两人故意开开心心闹了半天，笑的久了，自己都觉得可能开心了起来，但这时候再倏忽提到了他，也只能报之以沉默。　　　　两人到了片场，陈离的造型需要变很多，一过去就被赶着化了个妆，凌岳似乎也是才起来，两人一起化妆，彼此打了个招呼，然后盯着化妆镜里的对方偷笑。　　　　MV是个黑暗的校园鬼故事，陈离扮演一个因为考试失利所以跳楼的女孩子，鬼魂飘在学校里，造成重重恐怖的传说。而后和凌岳扮演的男学生相遇，最终两人产生情愫的时候自身却消散。　　　　鬼哦，还是个精神有点分裂的鬼。　　　　她的妆容死白死白，端着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凌岳拍摄第一条场景，没忍住拿手机偷拍了几张保存起来。　　　　手机里攒了不少消息，微博那边永远都是999+，难得好奇心促使她点进去看了一下，基本私信里有很多条在问她为什么不回关魏清野以及魏清野究竟和她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的确，魏清野他开通微博的头一件事就是关注自己，而且这么多天以来也一直是孤零零关注着她一个人，她想装眼瞎看不见都不行。　　　　……真是的，这么高调，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陈离——”导演一嗓子把她吼了回来，“快着点，发什么呆。”　　　　她连忙跳起来入镜，开始她的第一条拍摄。　　　　晚上凌岳在教室里面默默自习着，而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子就站在窗户口看着他，看见他写错了一个公式却怎么也没发现的时候，就有些手足无措，既想要去提醒他，又怕自己会吓到他。　　　　陈离站在窗户边上，眼睛微微瞪大看着凌岳，其实这条根本拍摄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还是聚精会神看着他，努力参悟角色应该有的想法与状态。　　　　低头写作业的凌岳感受到那道视线，指尖不由得颤了一下，原本只是在纸上随便涂涂画画，这时候却忽而态度端正了起来，非常难得的，有了那么一丝沉溺剧情的感觉。　　　　他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有点嫉妒，好像不拍戏的时候，陈离就永远不会这么看着自己，每次都是匆匆略过，要不是他故意缠着陈离，恐怕她根本不认识自己。　　　　话说回来，她都还没回自己给她发的那条微信……　　　　“卡！”导演大喊，“凌岳不错，一条过这是！很完美啊继续继续保持。”　　　　“过了呀。”陈离只提供了个背景板作用，但这时候还是相当的开心，一溜烟从窗户旁边跑进来，“凌岳，你的专辑能让我先听听吗，我保证不泄露出去。”　　　　凌岳有些微微发呆，但眼瞅着她跑过来，却忽而迅速将自己方才乱写乱画的那张纸折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掩在手掌底下。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刚那么聚精会神盯着我看干什么。”他无耻道：“是不是看我太好看了啊？”　　　　陈离无语了一阵，接着噗嗤一笑：“你怎么那么自恋呀，刚才导演就是让我盯着你看的，我打扰到你发挥了吗？那我下次注意一下好了。”　　　　凌岳的演技基本上属于有口皆碑的差，各路导演和同行都对他呈现出放弃的状态，一条拍个十几条最后勉勉强强过去是常态，唯独和陈离这两条全部一条过。　　　　而陈离也会认认真真问他关于演戏的事情，没把他当成一个花瓶。　　　　他们两个都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面，恍惚之间回到了青涩的高中年代，像是薄荷糖含在嘴里，又清凉又甜蜜。　　　　凌岳喉结不自主滑动，看着眼睛亮亮的陈离，眼神瞥了一下，“导演在喊你呢。”　　　　等陈离火急火燎跑远，他才移开自己的手掌，发现那张纸上，被自己无意之中画了一只大大的梨。　　　　他把那张纸塞到口袋里，耳朵根上有些泛红，若无其事地去围观陈离拍摄。　　　　高楼上烈风扬扬，陈离的裙摆也被鼓风机吹得扬了起来，她甩了下自己的发丝，没有拍到正脸，但脸上一片衰败神色，嘴角轻轻颤动了两下，睫毛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颤抖，在风中一颤一颤地，自杀前的挣扎与绝望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凌岳屏住了呼吸。　　　　情绪还没完全的释放出来，只听得导演匆忙喊了句：“卡，行了，下一条。”　　　　没人在意她的演技，只是匆匆略过她制造出氛围就好了。　　　　陈离从情绪里挣脱出来，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很快发现旁边的凌岳，冲着他笑了一下。　　　　她的发丝从后面凌乱地往前探，唇红齿白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不甘的痕迹，可自己压制地很好，安静又乖巧地配合着别人，家境虽然好，但那些大小姐脾气却一概没有，整个人都灵气四溢。　　　　凌岳双手松松垮垮的插在裤兜里，斜倚在旁边的石柱子上，也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今天的拍摄意外的顺利，NG王凌岳也很少出错，导演十分满意，连带着表情也和蔼了不少。到最后一个镜头是男女主的吻戏，众所周知凌岳基本上不接吻戏，一旁准备好的替身安静的站在旁边。　　　　陈离倒是无所谓，还好奇地看了一下那个和凌岳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孩，张谨言在旁边絮絮叨叨让她借位，这怎么说也算得上陈离的银幕初吻，不能随随便便就没了。　　　　开始拍摄，前面那个气质清冽的大男孩慢慢转过身子，唇角微微弯起。　　　　凌岳本人？　　　　陈离有点讶异，但还好这时候的镜头并没有扫过她。　　　　她轻轻呼吸，踮起脚尖慢慢地凑上去，两人的鞋尖相触，他们近的能够听清楚彼此的心跳声。　　　　凌岳认真地看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摄像机围着他们打转，最终定在陈离的身后，捕捉凌岳的表情。　　　　他双手揽住陈离的肩膀，轻轻一带，原本只能拍到凌岳的脸，这下变成了两人的侧脸全部入框。　　　　张谨言盯着导演的镜头，不由感慨凌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别人都是想方设法抢镜头挡住别人，他却还一直带着陈离多一点镜头。　　　　他们慢慢地相拥，陈离的脸适时别了一小下，完美的借位，睫毛乱颤，似乎在忍着笑意。　　　　凌岳一愣，手指有些僵硬，后知后觉有点紧张。　　　　他刚才是真的情不自禁想要亲上去……不会被陈离当流氓吧？　　　　张谨言暗搓搓发朋友圈：我家小梨子的银幕初吻~凌公子太温柔啦~有木有觉得两人很般配=w=　　　　配图是凌岳搂着羞涩的陈离，两人眼底全是对方的身影，吻得克制而深情。　　　　两分钟，底下点了三十多个赞。　　　　她悄悄露出得意的笑，往下翻到一条评论，灵巧的手指一钝——　　　　工作方便前两天死皮赖脸加了魏清野的微信，本以为他基本不会玩朋友圈，反复点了那人头像好几次才确认真的是他。　　　　他们家小梨子的……前夫。　　　　魏清野评论：哪里？　　　　透着这冷冰冰的两个字，那天危险慑人的气息，似乎重现眼前，密密麻麻地让人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