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养才峰

“噼！啪！噼、啪！”　　祖元风机械地挥舞着斧头，身旁的木材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坡，但他低头注视木墩的眼神却毫无焦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的是萧斗才早先对他说的话——　　“可是我觉得师姐好像更喜欢你”　　这个萧斗才，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在思考，生生把左小云对他的折磨看成了喜爱。虽然相比之下，他好像的确获得了更多的关注，但这种关注还是不要的好。　　除此之外，祖元风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今早他给女孩送药的时候，女孩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我要走了。”　　她的声音是许久不说话的人常有的沙哑，带着一点生涩，冷清又冷漠。祖元风早已不对她开口说话有什么期待，如今她突然说话而且说得又是这样的内容，不由多楞了一会儿。　　但那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交代了一声后，便侧过头不再作声。祖元风这时意识到她说要走，他是挽留不住的，便突然地感到有些恼火。　　“你要去哪？”　　女孩摇摇头。祖元风于是将手里端着的药碗重重地往床边的小凳子上一放，任由药汁撒在了凳子上，他也不擦，转过身大步地走了。　　女孩转过头看着祖元风离去的方向，一直到视线里没有了他的一点身影，她才慢慢转过头视线落在了那碗药上。她心里素来都是平淡无波的，这会儿看着汤药她的脑子里却突然掠过了一个念头，但那念头就像一只急速掠过湖面的飞鸟，她的心湖里荡漾起了一丝波纹，可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念头到底是什么。　　这隐秘的感情陌生到让她不由自主地皱眉，静默了一会儿后，她伸手拿过瓷碗将药送入了口中。　　　　正劈着柴，一个人走近了祖元风，祖元风没回头，光闻到那股浓郁的香气他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我听斗才说，你想当我的徒弟？”　　这语气，怎么说呢？左小云的声线本就偏高，现在刻意拔尖了几分，就更显得傲慢和不可一世了。　　“是。”　　祖元风觉得自己虽然想早点入外门，但如果左小云想以此做要挟的话，他就不要这个机会了，所以回答得分外简单。　　左小云不可能没看出祖元风的散漫，但她还是笑嘻嘻地蹲在祖元风身边道：“乖徒儿，以后要改口叫师父了，来，先给为师磕三个头行拜师礼。”　　左小云的那些小算盘压根就不加掩饰，祖元风斜瞥她一眼，站起身来恭敬地作揖三下，然后也不管左小云略显僵硬的笑容，一转身又坐下砍柴去了。　　“你!”左小云气结。天斗帝国的拜师规矩是作揖，她本以为祖元风不懂想耍耍他，不料反被他将了一军。　　臭小鬼！左小云抿着嘴瞪了祖元风一眼，祖元风只装没看到。　　算了，反正你是我徒弟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反正是要听我的。这么一想，左小云心里就舒服多了，连带着笑容也真诚了几分。祖元风可不希望给她时间来思考整自己的法子，所以转过了身子正色道：“你救回来的那个人，她说她要走了。”　　“啊？哦。”左小云也就是有点惊讶，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是她看祖元风脸上神色不对，便多说了几句，“修道之人嘛，追逐的是天地大道，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她的伤反正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也没必要强留她。”　　祖元风默不作声地看着左小云，一扭头拿起了斧头。　　“诶？你今天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啊？”左小云伸手掰过祖元风的肩膀，但祖元风转过头就是不想看她。　　“喂！祖元风！”左小云有些慌了，祖元风虽然对她爱理不理的，但像现在这样直接地抗拒她还从未有过。　　“你怎么了？”　　左小云想伸手把他的脸转回来，但就在她的手接触到他脸颊的一瞬间，祖元风霍地站了起来接着快步离开了这里。左小云收回手愣愣地看着指腹的一片潮湿，他就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子？　　祖元风离开后的这一天，左小云再也没见过他。　　第二天，女孩收拾了些衣物下山走了，左小云送女孩一直到山下的一个小镇上，一路无话的女孩最后向她道了谢，随后便离开了。当她回到养才峰时，一进院门就见祖元风坐在昨天坐的那个小方凳上，正劈着柴，看见左小云走近便抬头望她一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你......”左小云想问他昨天为什么突然跑掉，但一对上祖元风那略带疑惑的表情喉头便是一堵，转而改口道，“你收拾一下随我去外门。”　　“现在？”　　左小云点点头，她本是想让祖元风同萧斗才告别顺带安慰他一下，毕竟如果不是内门弟子只能招收一个徒弟的话，她是想连同萧斗才一起招收的。她看准了萧斗才有多依赖祖元风，这一别就是小半年不能见面，也不知道萧斗才一个人能不能生活好。　　但是祖元风两手一摊，道：“我没什么要收拾的，走吧。”　　左小云本来还算和善的笑容瞬时便扭曲了几分。　　“你还是去收拾一下吧。”　　“可是我......”　　“少废话，为师让你去你就去！”　　这暴躁师傅的脾气说来就来，祖元风深知这种时候还是顺着左小云比较好，所以便走回了房间。没走几步，萧斗才蹲在祖元风放门口抹眼泪的样子就映入了祖元风眼帘。　　“你哭什么？”　　祖元风走过去拉了拉萧斗才，他的两只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又委屈又难过，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男孩默默哭泣的样子，祖元风想笑又不敢笑。　　萧斗才没想到祖元风会突然回来，到底还是要面子地慌忙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掩饰地辩解道：“谁哭了！我是......我是为你感到高兴。”　　“嗯，谢谢你。”祖元风忍着笑意答道。　　虽然两人相识还不到一年，但祖元风早已在生性单纯的萧斗才心里占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位置。萧斗才因为祖元风的早熟而依赖他，同时也因为他的年幼疼爱他，祖元风像是他的一个弟弟，又像是一个兄长。对于萧斗才而言，祖元风就是他的家人。　　但祖元风对待萧斗才就像对待任何一个陌生人，他所在意的也只有祖芸一个人而已。所以尽管他不讨厌萧斗才，但对于和他分离，他心中也没有丝毫伤感。　　“小风，我一定会好好修行，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嗯。”　　祖元风笑了笑，伸手按住萧斗才的肩膀道：“出发前，阿姨让我照顾你，现在我走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既然小风都能做到，我一定也可以的。”　　祖元风很想告诉他生活经验这种东西可不是光有信心就能得到的，但他看看萧斗才坚定的表情，抿抿嘴没有说话。　　这简短的对话就成了祖元风和萧斗才的告别。本着来都来了，还是收拾点东西的心理，祖元风推开了房门。自从左小云让那女孩住进来后，这房间就成了女孩的病房，祖元风另外找了一个房间住，除了送药和送饭几乎没有来过这个房间。现在再回来，尽管房里摆设全都没变，他却觉得这房间分外陌生。　　到底是有些变了。　　祖元风看着紧挨床边的一张凳子，那是他搬过去给女孩当桌子用的，当时女孩重伤未愈，连坐都很费力，所以他搬了张凳子过去把女孩需要的东西放在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如今那凳子还摆在那里，不过似乎除了这张凳子，房间里也没有哪处可以看出女孩住过的痕迹了。　　来得突然，走得干净。　　祖元风眼神微微黯淡，心中涌上一股酸胀的感觉。　　真丢人。他心想，昨天已经莫名其妙地哭过一场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哭第二次。向前走了几步，祖元风发现女孩也并不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的。　　整齐铺叠好的被子上静静躺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缠绕剑柄的皮革柔软而又韧性，漆黑的剑身泛着锋利的冷光，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精心修养过的。　　这匕首正是他从前没买成的那把，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手里。祖元风拿了这把匕首走出门外，左小云还站在之前遇到他的地方，看见他来便问：“事情都收拾好了。”　　她指的当然是安慰萧斗才这件事，不过祖元风还沉浸在拿到匕首的喜悦里，加之一开始就没意会到，所以丝毫没有察觉。　　“好了。”他的语气略显激动，这倒是让左小云有些诧异。　　她不知道祖元风现在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想去往外门，这把匕首的出现让他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他开始觉得他的好运气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