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宗的长老们聚在北苑的一处庭院里,十几个长老围绕在宗主身边,个个面色不虞,被围绕在正中的南云宗宗主却怡然自得地操纵着手里的花剪。  宗主不开声,长老们也就只好静立一旁。于是那些前来偷听动静的南云宗弟子们惊奇地发现,一大清早就气势汹汹地赶来宗主房门口的长老们此刻一个个沉默地站着,看上去不像是来问罪反而像是来受罚的。  不过长老们毕竟不是真的来受罚的,所以尽管谁都不说话,彼此之间也经常地用眼神传递一些信息。  “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又要包庇他了。”  “老夫绝不允许这种无法无天之人再来抹黑南云宗的名声!”  “各位还是消消气,待会儿说话都客气点......”  南云宗宗主一早就看出了这些人私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是佯装不知,修剪花枝的剪刀不徐不疾地移动着。长老中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张口问道:“叶天这次重伤炎火宗内宗弟子,炎火宗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这话前还是斟酌了几分,但潜台词却很明显——叶天这次闯了这么大祸,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除了给叶天惩罚来给炎火宗一个交代,还能怎么办?  南云宗的长老们大多不喜叶天,这次逮到机会必然不会放过。南云宗宗主杜飞云心知肚明,面上却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哦?比试过程中难免会受点小伤,炎火宗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明白。”  小伤?还好对方有护心镜护着,否则现在炎火宗可不会那么好说话。炼器师的命和法器相连,这道理修真界谁人不知?那叶天又不是傻子,竟然在比试场直接毁了人家法器,这若不是故意伤害,谁信呐?  叶天若是南云宗的人便罢了,偏偏他用的又不是南云宗的功法,现在外头说“南云宗为求胜利请外援,不择手段”的说法甚嚣尘上,故此南云宗的长老们才齐聚在这里,要求宗主惩办叶天。  杜飞云在十几个长老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始终气定神闲,正打算再说些话搪塞过去,一个身穿流云纹饰的南云宗弟子在这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惊慌得连行李都忘了,一见到众长老就喊了起来:“不好了!大师兄又把炎火宗的人伤了!”  长老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他们神色冷漠地转头看向宗主,杜飞云一直淡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隙,手上出现了轻微的颤抖,“咔嚓”一声,那枝被他精心修剪了半个钟头的花整朵掉了下来。    “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原日双手抱胸站在竞技场一端,对面站着的男人双眉紧皱,他们相对而立,席位上坐满的了观众很识趣地没有去催促他们。  叶天沉默了半晌。  “我无意伤她。”  “呵,”原日简直想狠狠地朝他脸上打上一拳,事实上呆会儿打起来后他也的确要这么做,“炼器师和法器性命相关,你敢说你不知道?”  叶天不语,原日接着道:“怎么?伤我们一个不过瘾,所以还要再伤一个......叶天,你以为你这样做是给南云宗争光吗?你自己出去听听,南云宗的名声现在有多臭!”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说的就是你吧。”  如果说之前叶天还能对原日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那么就在他说他坏了南云宗名声的时候,叶天便开始沉不住气了。  “住嘴。”  原日嘲讽的话说到一半冷不防听到对面的人一声低沉的喝声,心头的火便烧得更旺了些,鄙夷的表情夸张得恨不得能直接给对方带来伤害。  “住嘴?我说错了吗?叶天,南云宗的名声就是被你给败坏的,就算你最后得了第一,你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尊敬!”  “轰”,从叶天的周边轰然张开一阵张狂的气流,伴随那股气流而来的是一阵强硬的压迫,原日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束缚住了身子,嘴上却依然挂着轻蔑的笑。  是的,尽管叶天的实力比他强,但他就是可以嘲笑叶天,尽管他实力超群,但他在比赛中恶意伤人,如此品行不端的人,怎么佩得上让他心服口服!  叶天从原日的笑里读出了他的轻蔑,这让他的眉眼间都染上了几分阴骘。他想起了他被按在地上痛打的时候,所有人都认定是他错了,所有人都觉得他理应受罚。  可是错了,他没错!他没错!  一股热气冲向了叶天的胸膛,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声,他有些恍惚,分辨不清那到底是他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的,但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抬起了手臂,周身狂乱的气流刹那间全部汇聚到了他的拳头上,手臂上承受的千百斤的压力逼迫着他赶快将这股力道释放出去,等他回过神来,他的拳头已经快要打到原日的额头上了!  原日充满愤怒的眼睛里闪现出毫不掩饰的惊慌,叶天在最后一刻出现的理智只能让他卸下了几分力气,拳头势不可挡地朝原日的头砸下。就在碰触到原日的那一瞬间,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整个竞技场,金光笼罩中,一声沉闷的破碎声传进了叶天的耳朵里。  这声音让他有一种熟悉感,金光散去后,眼前的画面也让他感到异常熟悉。  在哪见过呢?  叶天一瞬间有一点恍神,等到他的思绪慢慢地清晰后,他才突然地感觉到全身发冷,两只眼睛张皇地看向四周,举目所触好像都是同一张脸,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畏惧和鄙视。  不是,不是他。  叶天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面前的画面却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原日翻着白眼的眼睛朝向蓝天,半张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月后。  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左小云便在上清宗多呆了一会儿。上清宗本部似乎也有为这次事故承担责任的意思,因此特地派了几个弟子留在分部料理日常事务。  祖元风作为左小云的徒弟,理所应当地承担起了照顾她的义务,不过除了左小云之外,他要照顾的人还有一个。  一大清早,祖元风便端好了一盆热水站在了房门前,在进去之前他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表示允许后,他才推开了门。  阮秋向来起得很早,除了受伤的前几天她起得晚了些,伤势稍有些好转后,她便恢复了原来的作息。托阮秋的福,祖元风也不得不一大早地起床去打热水给她送去。  阮秋的伤势是在和叶天对战时造成的,那时她处处下狠手,被折断了一把法器后还要继续战斗,不屈不挠地拼到最后终于体力透支地倒下了。  不过虽然被毁了好几把法器,她的伤势比左小云的却还要轻些。炼器师虽然都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命脉和法器相连以求得对法器的绝对掌控,但阮秋偏向于勤加练习以掌控法器,因此和法器相连的命脉少,所以伤得轻。  左小云的琉璃钟是新炼制的,为了能灵活掌控她在它身上连了不少命脉,所以琉璃钟一碎她的经脉便损伤了大半。  不过阮秋不听什么“新炼制”的借口,她是那种上午炼制好了,不出三天就可以不连命脉就能掌控法器的人,所以她一见左小云摊在床上指使着祖元风伺候她就开始数落了,“要你平日里勤奋一些,你偏不听,炼器师和法器性命相关,你倒好,把一多半的命脉都放在了一个法器上,要是平日里多用点心,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不过也是托阮秋的福,只要阮秋在场,左小云的伤势就好像突然好转,做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阮秋本就不喜欢受人照顾,作为内门的二弟子,愿意追随她的人多的是,但她身边却一直没有追随,她就像一个独行侠,除了对左小云还愿意讲几句话,对其他人始终非常冷淡。  祖元风没想过让阮秋给他好脸色,如果他不是左小云的徒弟,阮秋对他也不过是和对其他人一样,但自打左小云把自己炫耀给阮秋看后,阮秋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很严厉。像现在这样冷冷淡淡的反而让祖元风松了口气。  将热水放在架子上后,祖元风照例冲着门帘那边行了个礼,道:“师叔,我走了。”  “等等,”阮秋不让别人进他卧室,所以祖元风就站在外室看到一只手掀开了门帘,阮秋的身形便从门帘后走了出来。  “把这个给你师父送去。”  一只手伸到了祖元风眼前,那手掌心朝上,指节处布满了薄茧,掌心没有血色,在手心中央躺着的莹绿色翡翠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  祖元风对着阮秋伸过来的手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把阮秋递过来的东西收了起来。抬头一看,阮秋果然微微皱起了眉,“你师父现在受了重伤,你也该上心点。”  祖元风无法辩解,只能低头称是。正以为可以走时,阮秋又道:“我马上就要返回宗门,告诉你师父不必来送了。”  其实就算告诉了,左小云也宁愿在床上多躺会儿,不会去送。  祖元风这么一想,下意识地就撇了一下嘴。  “你是不是想说反正她也不会来送。”  阮秋冷冷的声音来得猝不及防,祖元风嘴角一僵,讪讪一笑。  “没......没有。”  但阮秋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笑了笑道:“她倒确实是这样。”  真要说起来,阮秋其实是一个挺漂亮的人,只是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浑身都写满了生人勿近,因此总让人觉得有些怕。这突然一笑就宛如阳春三月般温煦,温柔得沁人心脾,祖元风想起了很久以前祖芸就是这样对他笑的,鼻头突然有些酸胀。  只不过他也明白阮秋的笑冲的不是他,是左小云。所以他生怕阮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会迁怒于他,赶紧行了个礼后便匆忙地离开了。  阮秋看着左小云的这个小徒弟脚步匆匆地离开,惶恐地好像怕人讨账似的,她看着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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