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二郎神的兵器是三尖两刃枪，上一章我写成了方天画戟。在此更正一下，原是我搞错了……　　胡力刚跨出院子，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不疾不徐的闪身避开，双手平举胸前，结莲花印平推出去，霎时变出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整个院子罩在其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只听见‘波’的一声轻响，便有一个金甲神人从外挤进胡力布下的结界。　　那人手持三尖两刃枪，头戴一顶三山飞凤帽，是个面容俊俏的少年郎君。胡力虽不认得他，却也知他来头不小，能御气而行破他结界的人，不是天上的神仙，便是横行世间的大妖怪。　　那少年郎君满面怒容，将手中的三尖两刃枪朝胡力一指，大声喝骂道：“你就是那胡力？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诱骗神君，与之结成与天地同寿的夫妻。你可知屋中之人是谁？她正是九天娘娘的妹妹圣姝神女！今日我便要叫你魂飞魄散，让这世上的妖怪们都知道僭越仙道的下场！”　　胡力听得心惊，竟不知白青鸾来头如此大，这人口中的九天娘娘是上古十女神之一的九天玄女，却不知她还有一个妹妹。他面上不动声色，将手悄悄伸入腰间的乾坤袋，在里头胡乱摸索，找寻混元杵。　　少年郎君见胡力不发一言的挡在门口，只当他轻视自己，便不再啰嗦，提起三尖两刃枪朝胡力面门戳去。胡力终于摸到了混元杵，少年郎君来势汹汹，他避无可避，擒起混元杵挡上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声波扩散出去，被胡力的结界挡回来，霎时将他身上的衣服震碎成一条一条的。　　少年郎君也未讨得便宜，虽然身上神衣无恙，却也蹬蹬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瞪大眼睛看着胡力手上的金色棒子，瞳孔猛一收缩，失声叫道：“混元杵！你是谁？如何能驱策混元杵这样的上古神器？”　　胡力一击得手，见自己虽然胸中气血翻涌，但勉强还能与这少年郎对抗，心下先有了三分底气，知道不能输了气场，便冷哼道：“你管我是谁？我与青鸾结为夫妻，是正式祝告了天地的，且祝祷文书顺利通过，便是已被天道认可！你又是谁，有何道理跳出来指责？”　　少年郎闻言大怒，喝道：“被天道认可？就凭你？别以为你有混元杵我便怕了你！”说完施展法天相地之术，要看胡力真身。胡力运力抗击，却只是徒劳，霎时化作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魁梧汉子，腰围虎皮，脚蹬草履，一头红发如钢针根根竖立，眼大如铃又尖嘴猴腮。少年郎见他如此样貌十分厌弃，只是法天相地之术一施展，自己也会现出真身，他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却是个青面獠牙，朱红头发的糙汉形象。他双眼大如铜铃，额中还长着第三只神眼。　　胡力朝后退一步，惊声问道：“你是二郎显圣真君？”　　二郎神怒喝道：“我的名讳也是你这个妖怪可以直呼的？吃我一枪！”说完便持枪抢上来。　　胡力祭出混元杵与之缠斗，他功力自不如二郎神，但有神器在手，也勉强能应付下去。二郎神与之斗了几百回合，虽每次胡力都显得十分吃力，却终是未分出胜负。他心中焦躁，正要开额间神眼时，半空中传来一清冷女声，那声音冷冷的说：“清源妙道真君切不可意气用事！神眼一开，固然能惩罚胡力，只他一死，他布下的结界便被破了，整个月亮村包括青鸾都要一同陪葬。青鸾若提前归位，以她的性子大概再也不会理你！”　　二郎神不甘心的大喊道：“那依九天娘娘的意思，难不成就让圣姝与这腌渍货结为夫妻不曾？”　　胡力使劲朝半空张望，心中暗叹这九天玄女果真法力高强，以他的目力半个影子也瞧不见，却不知她在哪里说话。九天玄女对二郎神说：“真君昄依道教，便知天命不可违五字的含义！这半路杀出的胡力原本并不在圣姝和圣磬二人的凡世命里之中，既然出现便自有他的道理。我想等圣姝将来归位，自有她自己来处理这段姻缘。你若在其中多事，未必能得她一个‘好’字！”　　这九天玄女一番话也算苦口婆心，二郎真君见她言语不露痕迹，字里行间却有维护胡力之意，知道今日这一架再难分胜负，便只得收起三尖两刃刀，狠狠瞪了胡力一眼，负气而去。　　胡力呆立院中，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竟然有些难以消化。也不知九天玄女是否还在看他，他收起混元杵，朝半空中做了一个揖，朗声说道：“多谢九天娘娘！”　　虚空中静悄悄的，半分回应也没有。胡力又立了半晌，变回原样，又换了件衣服，这才消了布在院子四周的结界。他飞身跃上院墙，便瞧见鸿天师如苍蝇般在院外乱撞，乍一见到胡力，他疑惑的说：“我看到你的祝祷文书，忙赶了来，怎的到了这里却失了方向。你搞什么鬼，干什么将这院子隐藏了起来？”　　胡力跳下院墙，打开门让他进来，只淡淡的说，“刚才有人来捣乱，我怕扰了月亮村的乡民，便将院子隐了起来。”　　鸿天师‘哦’了一声，也不客气，一边大喇喇朝屋里走，一边说：“能没有好事的人来捣乱吗？成个亲而已，用得着写祝祷文书，祝告天下吗！这下好了，上天入地但凡有点道行法力的都知道你胡力和白青鸾成了亲。虽然典故上也有向天地祝祷成亲的记载，但我活了上千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你也算让我开了眼！”鸿天师走到门口，见自己一长篇话讲出来胡力半点回应也没有，索性停下来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胡力看了他一眼，说：“没怎么想的，如你所说，就是成亲而已。今晚我们洞房花烛夜，就不请你进屋去了！”　　鸿天师见自己还未进屋胡力就开始赶人，便气呼呼的说：“我一看到你的婚告，怕有人来寻你麻烦，忙赶来帮你！喜饼都没吃一口，你就要赶我走？”　　胡力斜他一眼，“没准备喜饼！”　　原来，鸿天师本在屋中打坐，耳旁突然闻得一阵礼乐之声，睁开眼睛一看，虚空中竟然是胡力和白青鸾的成亲祝祷文书。他当时就被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虽知道他二人郎情妾意，竟不知胡力能做到这个份上。这样隆重的成亲仪式天道的神君们常用，地上的妖怪却用得少。毕竟这个法子是要将人生生世世捆在一起的，想要喜新厌旧都不能。一想到定有又闲又好奇的人前来生事，鸿天师便忙不迭的赶来帮忙，谁曾想胡力却并不领情。　　鸿天师气呼呼的一甩袖子，问道：“好你个胡力，当初是谁入兽钮山救的你！不邀我来吃喜酒就算了，我自己来了还要赶我走！枉我拿你当朋友，你既看不起我，从今后你我便绝交！”　　说完纵身一跃跳出院墙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力叹一口气，心中对鸿天师的背影升起一丝歉意。他倒也不是不近人情，世间的妖怪强过他的估计也不多，但万一再来几个看不惯他的神仙，再带累了鸿天师，却叫他如何过意的去。　　这头鸿天师刚走，那边胡翼知和胡三娘又赶了来。他二人一路气喘吁吁，胡翼知一进来便气呼呼的说：“胡力，你臭不要脸，当初说好的事情你是不是要反悔？”　　胡力还未回答胡翼知，那边胡三娘已径直朝屋里走去。胡力一把将她拽住，问道：“干什么？”　　三娘咯咯笑道：“那个白二小姐从前也只远远瞧过几眼，并没有看的真切。这次让我看看清楚，把我哥哥迷住的女人长什么样！”　　胡力在心中嗟叹，鸿天师比这二人的道行果然高出许多，这二人根本不知事情的轻重。他将三娘拦住，说：“青鸾睡下了，要看下次看。你们都回白府去吧！”　　胡翼知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大声嚷嚷，他扭住胡力压低声音说道：“我才不回去！当初说好的，等金钩成熟，白家两姐妹的仙根，你一条我一条……”　　“闭嘴！”胡力低声喝道。　　一旁被胡力拽住的三娘忙问：“什么什么？这白二小姐竟然也是……天啦！你们两个人竟瞒着我。”　　胡翼知有些委屈的说：“凭什么我要闭嘴！你打的好算盘，将来既得了仙根，又娶了仙女，我，我……”　　胡三娘拼命挣着，“胡力，你放开我，放我见一见嫂嫂，见一见吧！”　　胡力被这二人搅扰的无法，使出咒语，将这院子重新隐了，然后一手抓住一个，嗖的窜起，拉着他们朝密林中飞去。等飞到山头上，找到一处开阔之地停下，又结了个罩儿将三人罩住，这才负手而立。胡三娘见他如此小心，便也不再聒噪。唯有胡翼知一直喋喋不休的抱怨。胡三娘见胡力半天不开口，便抬手给了胡翼知一巴掌，骂道：“嘴巴这么零碎，你怎么不变成个女人！闭嘴，听听胡力怎么说！”胡翼知挨了这一下，心中更委屈，抬头一瞧胡力，见他面容沉静，并没有小登科的喜形于色，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胡力见他安静下来，转身望向天边如银盘一样的圆月，慢慢说道：“老蚌，三娘，我胡力孤零零在这世上，唯有你们算是我的亲人。也唯有你们知道我求仙根并不是为了当什么神仙，不过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可如今不同了，我是真心爱着青鸾。因为爱着她，连自己的来历都不想了。我这两年伴着她四处游走，心中十分满足，当初得金钩种子的时候也未曾这样满足过！”胡三娘听到此处，看着胡力沉静的侧颜，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白景洪。她定一定心神，听胡力讲下去。　　“可几天前，青鸾生了一场病，这病来的奇怪，饶是我如今法力不俗，也不知她为何就突然昏睡不醒。过了几天她自己醒了，醒来告诉我她做梦去参加百花宴。我方知她并不是生病，而是并天庭召了回去。梦里玉帝说她就快要历劫完毕，回归天庭。我如何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胡翼知听到这里，急的大喊道：“她们既然就要归位了，你不快快去取了白火凤的仙根，还成什么亲？”　　胡三娘瞪一眼胡翼知，“你闭嘴！”又转头对胡力柔声说：“哥哥是怕她突然回归天庭，等她恢复仙女身份便不肯理你了是吗？所以你用这种法子成亲，让她将来想赖也赖不掉！”　　胡力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方道：“也不知将来她会不会怨我？我今日方知她并不是什么小神仙，而是九天娘娘的妹妹圣姝神女。”　　胡翼知和胡三娘齐齐‘啊’了一声，竟半晌未能合上嘴巴。过了好一会胡翼知才喃喃地说：“白二小姐来头这样大，那，那她的仙根我不要了！”　　胡三娘问胡力：“你怎么知道她来历的？”　　胡力将晚间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二人听得心惊胆战，此时方才后知后觉到事情的凶险。胡三娘说：“许是我孤陋寡闻，圣姝圣磐神女竟从未听过。不知这圣磐神女是不是九天娘娘的妹妹，就算不是估计来头也不小。哥哥，你还要取她仙根么？要不然就算了，咱们再寻其他法子。如今你修道业有小成，总有一天能飞升的，不急于这一时罢！”　　胡力摇头，“按青鸾所讲，这白火凤在天上就与她不对付，在人世历劫这一趟也没少给她苦头吃。我不管她是什么神仙，她的仙根我是要定了！”　　三娘忙说：“你取了她仙根就不怕天庭的人与你为难？就算你跟圣姝神女是夫妻又如何，说不定她到时候巴不得你死了，好与你解除夫妻名分！”　　胡力闻言，面色瞬间暗了几分。胡翼知这会儿总算知道了轻重，也忙说：“就是，就是！你别那么轴，神女和神位别贪心一齐得到，现在既已得了神女，便先将神位放一放。还有机会！”　　胡力叹气，“我感知金钩马上要成熟了……”后面的话却再不肯讲。胡三娘又废了老大的口舌劝他。他却一味不肯同意。三娘说的口干舌燥，终于生气的将他一推，怒道：“你怎么回事？道理那么明显，还要作什么作？”　　胡力抬头看着面前的二人，面容上有戚戚悲伤，他扭头说道：“我得到罔象的元丹后，自觉修为上升了好几个档次。这几年走南闯北，闲暇之时便也研究从前得到的法器。我发现……”说道此处他一顿，便见眼前二人具伸长了脖子等他的下文。胡力继续说：“我发现，原来太真镜不但可以观过去，还能预知未来。只是我修为还不够，从镜中看到的事情总是断断续续的。虽如此，但以从前验证的情况来看，后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确实符合并无偏差。从镜中我看到，青鸾飞升回归天庭之日，便是我二人诀别之时。原因我不得而知，但要阻止此事的发生，我断要同她一起飞升才行。”　　胡三娘和老蚌听的目瞪口呆，半晌三娘道：“你为了和她在一起，竟然连命也不要了么？”　　胡力背过身去，“若不能同她在一起，活着也没甚意思！”　　三娘和老蚌神色具是一凛，劝慰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三人默默站了一会儿，胡力叹一口气，对二人说：“如今二郎神我也能抵挡，寻常妖怪都不是我的对手。金钩不日就要成熟，我却还没有参透以金钩取仙根之法。你们先回白府去，替我看住白火凤。等我取了金钩就会白府与你们汇合！”说完消了结界，纵身跃起回家去了。　　三娘心中一团乱麻，见胡翼知傻乎乎的还要跟胡力去，忙一把拉住他，“别去招他烦心，我们先回白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