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娜卡双膝并拢作老实状,腰杆挺得笔直,听着自己身侧的金发小男孩抑扬顿挫地念诗集,欲哭无泪。 她正坐在某片残墙之上,不敢动的原因是离她估计只有五步距离的那位老人——所有海贼的噩梦,前海军元帅战国。 虽然这头发花白的老头只是咔嚓咔嚓地抱着一袋年糕片在嚼巴,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要问娜卡敢动不敢动……你是再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动啊!!! 这是战后第三天,她今天一早就按照雷哲的要求出来采购物资,准备随时启航,因为国内是一片废墟,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就在她准备打电话抱怨的时候,长裙裙摆被人拽住了。她疑惑地把视线下移,看到了一个拖着两条鼻涕的金发小男孩。那小鬼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姐姐,我找不到爷爷和妈妈了,你能帮帮我么……? 看他荷叶边领子的绸缎上衣,娜卡猜测他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她作为海贼不适合和他扯上关系,于是拒绝了。小鬼委屈地点点头倒也没有再纠缠——然后娜卡就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十米的路栽了三次跟头。 娜卡默默捂脸,觉得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娇贵,如果不看着估计这孩子能把自己活活摔成饼,于是一心软便牵着这孩子去找他口中的爷爷了。 …………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小鬼头的爷爷是海军前元帅战国啊?!海贼把海军的孙子送回家?!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是不是就是这老头笑呵呵一摸胡子,说姑娘谢谢你送我孙子回家,我送你去推进城喝杯茶吧!!! 老天玩我呢,娜卡想仰天长啸,可不敢。 战国倒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凶神恶煞,他就像个随处可见的慈祥爷爷,把小孙子的金毛揉成草窝之后,对已经石化的娜卡一笑,小姑娘谢谢你呀,我还要见个人,能麻烦你帮我陪费迪玩一会么?这孩子怕寂寞,哭起来我头疼。 行行行只要您不抓我去推进城……娜卡脸上挂着两条宽面条泪,莫名其妙地当起了陪小少爷念诗集的保姆。 说起来这个大名费尔南德小名费迪的小少爷意外地乖巧,不吵不闹,金色的发丝在后脑勺绑成一个小辫子,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声音还没开始发育,念起诗来清脆又好听: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了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幕色带给我一个声音/我渴望的声音 /我的父亲回来了/他没有死去……” 他每念完一首就会抬头看看娜卡,海蓝色的眼睛亮亮的,似乎是习惯要夸奖,娜卡只好挤出一个苦哈哈的笑容来应付他。 “娜卡!为什么你在这里?!” 娜卡抬起头,对上罗又惊又怒的脸,顿时对眼下的状况更茫然了……为什么罗又在这里? “哟吼你们还是认识的?”战国一腮帮子全是年糕片,含含糊糊的,“也就是说,小姑娘你也是海贼咯?” 老爷子你才意识到吗?!娜卡目瞪口呆,一时间居然很想以头抢地。 不过也怪不得战国,她本来就五官柔和,放松的状态下没什么杀气,今天还穿了一条连衣长裙,看着就像邻家少女。作为赏金三千多万的小海贼自然入不了前元帅的法眼,把她当成了一个“送迷路小孩回家的好心人”也挺正常的。 而罗就没这么轻松了,他独自来会见战国是为了搞清楚某些事,但对方居然“扣押”了娜卡作为人质,于是下意识地警戒起来:“你快把她放了,这件事与她无关……” “唔?我没把小姑娘怎么样啊,”战国一脸无辜挠头,看向娜卡,“我只是拜托她照看一下我的宝贝孙子……”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战国眼镜的反光在娜卡看来渗人得很,忙点头如捣蒜。 于是战国老爷子又一次把无辜的视线投向了罗,罗脸色黑成一片却又不好发作,又看了看娜卡身侧眨巴着眼睛的小男孩,只好狠狠刨了一脸愁苦的娜卡一眼。 他走到一堵残墙边上,扛着鬼哭身体后倾靠在了墙上,冷冷地看着战国。 这种冰冷阴沉的视线可以让对手心惊胆战,而战国却是熟视无睹,甚至还和善地把手上的零食递过去: “年糕片,吃不……” “不吃……你快说。” 罗主动来找战国是什么事情啊……娜卡悄悄竖起了耳朵,偷听两个男人的对话。 战国默默看着罗,咽下嘴里的年糕片,十多年前的往事在此刻浮上须发斑白的老人心头,沉重而晦涩。 【家族里新来了一个孩子,他有铂铅病】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铅般沉重:“某一天,有一个海军死了,他对我来说非常特别,在他是个小鬼时我就认识他了,我一直把他视如己出……” 似乎是察觉到祖父沙哑嗓音里的悲伤,费尔南德的朗读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娜卡看见他稚气的脸上有点茫然。 “……他诚实且富有正义感,是个值得信任的部下,但他对我撒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谎。” 沉痛的回忆揪紧了沙场老将的心,而这份莫大的悲伤也随着他的话语传入了罗的心里,他的脸色越发青白。 “……”娜卡忧心着,却不敢打扰着两个男人的对话,海军和海贼,立场截然相反的青年与老人隔着几步不到的距离对峙着,但他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反而看上去那么悲伤。 她有种预感,罗一直隐瞒着的,那些沉重又痛苦的往事,就要向她敞开了。 “我被背叛了,但应该不是平白无故的。那件事里,消失的东西有巴列鲁兹海贼团、我部下的性命、手术果实……” 老人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以及当时唐吉诃德家族里的,铂铅病的少年!” 铂铅病少年……娜卡的瞳孔猛然收缩,这句话应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罗果然曾患有那种不治之症,而且估计在童年时期遭遇过她所无法想象的地狱。两年前迪亚曼蒂和她说过罗来自白之镇,再结合小时候罗的身体状况,以她作为矿工的知识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 只是一个孤独又重病的少年,为什么要找多弗朗明哥复仇?她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对,就是我。”罗认得很干脆。 “果然,”战国又咬下一块年糕,“罗西南迪从任务中抽身了半年,就是为了你吧。” 罗的拳头攥得死紧:“是啊……被他拖着到处跑医院。” “所以才对手术果实出手,为了让你活下去,罗西南迪就死了对吗……?” “我想弄清楚他的死因!!”胸口中鼓动的脏器隐隐作痛,罗这一刻再也按捺不住汹涌的思绪与疑问,语气激动起来,“那天原本是两个人一起逃的!我的命和心都是他给的!他是我的大恩人!!!所以我至今都是在为他讨伐多弗朗明哥而活着!!!” “……唔。”从两人的对话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娜卡,看着一贯冷静沉稳的罗居然急躁成这个模样,心里一片酸楚。 一直为讨伐多弗朗明哥而活着,他这些年到底怎样煎熬着自己…………她不忍再想,发觉身旁的费尔南德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这个敏感而细腻的小男孩,居然很绅士地在安抚她。娜卡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对他展开了笑容。 一连串说完后,罗的声音低落下去,似乎有些苦闷:“…………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柯拉先生所期待的,D的活法。” “D的活法?”战国的眼睛睁大了。 “对,和草帽当家一样,我也有隐名,”罗死死盯着眼前的老人,“你的话,肯定对D有所了解吧?!” 话音刚落,他立刻咬紧了牙关,等待老人的回答……又或者在等待他的宿命。 【D的宿命究竟是什么……告诉我!!】 而战国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静静审视了他好久好久,半晌才吐出一句:“…………并不是的,罗西南迪他一无所知。” “?!”罗惊愕地僵住了。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因为D才救你的,”战国没有理会青年越发青白的脸色,而是长长地叹气道,“康妮酱,你还是出来见见他吧。” “谁……?”罗和娜卡都没反应过来,却看见断壁残垣后走出一个人。 来者是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月白色西装裙的贵妇,她踩着高跟鞋快有两米二高,步出来的时候连娜卡都能感觉到她只是个手无搏鸡之力的普通女人,可她走路的气势却像一位将军一样高傲而强悍。 她径直走到了罗面前,抬起脸来把疑惑不解的罗上上下下扫视个遍,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女人审视般的眼神对于罗来说简直是挑衅,他也眯起了眼睛神色不善。就在这时,同样一头雾水的娜卡身旁,费尔南德却很开心地挥手:“母上大人……!” 但他被女人严厉的手势打断了:“费迪,在我忙的时候不要打搅。” “是!”小少爷立刻坐了回去。 “老爷子,就是他么?”女人转过身,看向战国,“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打败了多弗朗明哥的特拉法尔加·罗?” “是他,咳……”战国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思索着怎么和罗说明,“那个,这位是杜尔西内亚·D·康斯坦丝。” 又是D?罗还是疑惑不解,这时候把一个同样有着“D”之名的女人带到他面前,战国想干嘛?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她是罗西南迪的妻子。” 罗猛地抬头,对上了康斯坦丝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只这一眼,罗就确信了战国没有在开玩笑,因为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实在是过于复杂,气愤、痛恨、悲伤……这样的情绪是顶尖演员也演不出来的。 这双美丽的眼眸在多年前一定也曾有许多男人为之而倾倒。但是在永失挚爱后,这双眼眸便黯淡了下去,再也不会亮起。 “对,没错,罗西是我的爱人,”女人语气意外地平静,“十三年前,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收到了他在卧底任务中牺牲的消息。” “你……所以,这小孩……?” 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难以置信地把视线投向娜卡那边,而娜卡也同样惊讶地看着身侧坐着的费尔南德。金发小男孩晃着两条腿,一脸懵懂地看着他眼中震惊的大哥哥和小姐姐。 “费迪,过来和罗先生打个招呼。” 康斯坦丝淡定地对儿子招招手,乖巧的男孩应了一声后,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然而没跑两步他就左脚踩了右脚,后仰倒下去——还好娜卡赶紧跟上两步,及时扶住了这个天真乖巧,但有些手脚不协调的小少爷。 “谢谢你,娜卡姐姐。”费尔南德很是认真地对她道谢后,继续走到了罗面前,在罗微妙的眼神注视下,对他礼貌地鞠了一躬, “初次见面,罗先生,我是唐吉诃德·费尔南德,今年十三岁!很高兴见到你!” 小男孩站直身子时小辫子抖了一抖,年纪尚幼的他似乎还没学会笑不露齿的礼仪,对罗咧嘴露出了两排明晃晃的大白牙,傻不拉叽的笑容一如当年冬夜里的男人。 【喂,罗!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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