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赵宁安和十七皇子的关系稍有缓和。 她不曾刻意亲近讨好,也不曾刁难着,对十七皇子完全像是放养着一般,只偶尔拎几只兔子或几条鱼,使唤小孩儿烤给她吃。 每当这时候,十七皇子就有些不情愿,还特意烤糊了几次。 赵宁安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给他记账,将烤糊的兔子和鱼肉都算成银子,念叨着让小孩儿日后还钱。 小孩儿心中气愤,奈何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只得乖乖任她折腾,在赵宁安的威逼下,板着脸打了张欠条,在那不菲的数目上,按上了自己的小手印。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市井那边依然盛传着清容公主对镇国公求而不得大闹甄府的荒唐事,赵宁安听罢,只一笑哂之。 且不说这些话儿是如何传出去的,若她当真狠毒蛇蝎不讲理,又奈她何? 无非是暗地里骂上两句,明里见着了她,不还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一声长公主。 许是见着清容公主这边消停了下来,性子也比先前文静了,太后念着往日里的情分,终究是不忍,解了对清容公主的禁足令。 解除禁足令的当天,赵宁安正在后花园的水池边上喂鱼,不一会儿工夫,她又接到了太后的旨意,宣她到太后的凤鸣宫中,一并用午膳。 太后年轻时候,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随着先帝一路征伐,坐稳了后位,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心肠儿也越来越软,对孙儿孙女们,都喜欢得紧,对自幼养在身边的赵清容,更是疼宠到骨子里。 清容公主跋扈,不是没有因由的,像太后这等恩宠,前几日刚罚了禁足,今日又赐宴和她同进午膳,也难怪清容公主刁蛮任性,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赵宁安沉思片刻,撒了些鱼食,将池中鱼儿喂饱,嘱咐梧桐叫上了十七皇子同去。 小十七出身可怜,无人照拂,在宫中自然不会好过,她带他到太后面前多走动走动,讨个好卖个乖的,也能让旁人忌惮些。 况且,瞧着小家伙一脸凶狠又乖乖藏着狼尾巴,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断然不是混吃等死与世无争的主儿。这小小年纪都会算计人了,她扶他一把,也未尝不可。 赵宁安没等多久,梧桐就把十七皇子带来了,瞧见来人的时候,赵宁安微微一怔,只见十七皇子身上的袍子皱皱巴巴的,嘴角有一小块乌青。 “打架了?”赵宁安声音如常,姣好的面容表情不显。 小孩儿舔了舔乌青的唇角,沉着脸乖乖道:“在学堂的时候,和十五哥起了冲突。” 他想了想,又很有骨气的补充了一声:“我不会给皇姑姑带来麻烦。” 赵宁安将手里的鱼食扔在石台上,凉凉说道:“那就好。” 十七皇子瞪大眼睛看她,没想到赵宁安当真一脸与她无关的凉薄模样,他顿时就拢拉下脸来,心里有些不舒坦。 十七皇子换了身衣裳,在唇边抹了药膏,随着赵宁安去了太后的凤鸣宫。许是赌气,他一路上都沉着小脸,落在赵宁安后面半步,硬是没说一句话。 他不吭声,赵宁安也不哄他,就那么晾了他一路。 到了太后那边,赵宁安将一早摘下来的新鲜山楂递给了太后身边伺候的侍女。 太后喜欢吃酸的,尤爱山楂,这些值不了几个铜板的山楂,旁人大抵送不出手,太后却笑的一脸慈祥,暗自感叹着,清容这丫头,难得有心。 太后如同寻常百姓家的老母亲似的,唠叨了几句,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瞅见十七皇子时,太后一眼就看见了他唇边的乌青,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赵宁安弯着眼睛笑了笑:“今日在学堂里,小十七和小十五玩闹,没注意分寸,大抵是磕了一下。明日里,我备上厚礼去淑妃殿内赔个不是,免得俩孩子起了嫌隙。” 孩子玩闹实属平常,太后抓了把山楂塞到十七皇子手里,哄孩子似的赏了十七皇子一柄玉如意。 随后,太后又嘱咐赵宁安道:“小十五年长一岁,也不知道让着点,是淑妃管教不周。明个,你对着淑妃,不用低声下气,礼数到了就够了。” 赵宁安柔柔笑了笑,点头应是。 十七皇子拿着玉如意,乖巧地道了谢,转眼又见赵宁安和太后有说有笑的。 他先前以为,这女人性子狠毒,胸大无脑,还爱欺负人。原来,她若是心底愿意,也能心思玲珑,口中抹蜜,语笑嫣然。 只是,这样明艳的笑意,不是对着他罢了。 十七皇子的沉郁心情一直没恢复过来,直到入夜,他在写字的时候,长公主殿内的侍卫长突然来拜访。 “十七殿下,长公主说给您划拨两个侍卫当书童,明日随您一起去学堂,属下将这二人带来了,您且过目。” 哪里有人拿殿内有官衔的侍卫当书童的,不过是赵宁安怕十七皇子被人欺负,硬给他塞了两个打手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十七皇子自然明白,他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想着,这女人虽然讨厌了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安排好书童,侍卫长又说道:“长公主还吩咐,让属下今晚来给十七殿下讲一讲习武的规矩。” 十七皇子顿时警惕了几分,生怕赵宁安又折腾他,干巴巴地问道:“什么规矩?” “这、也不算规矩,就是……就是一些打架的技巧。”侍卫长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道,“长公主叮嘱说,让属下给您指点一番,告诉您打人的时候,打哪里最疼,还不容易留下痕迹,免得您下手不知道轻重。” 十七皇子紧绷的面色,霎时有些绷不住了,赵清容,竟然教他这些东西。 学了大半夜的怎么揍人,十七皇子面如菜色。送走长公主殿内的侍卫长,十七皇子坐在案台边上,双手支着下巴,目光深沉地盯着案台上的宣纸。 今日学堂里,其实是他单方面的揍了十五皇子一顿,他自幼跟着宋临习武,就凭十五皇子那么丁点的力气,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在宫中毕竟势弱,若不受点伤说不过去,他便故意迎着十五皇子的拳头,给了自己一拳。 现在仔细想想今日之事,当时十五皇子故意挑衅,辱及他的母妃,让他不得不出手,分明是有所图谋。 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背后虽有外公那边一股不小的力量扶持,外人却不知,今日之事,自然不是冲着他来的,难不成,是冲着赵清容? 十五皇子是淑妃所出,淑妃又是镇国公萧天烨的嫡亲姐姐,这么想来,没准,和镇国公府也脱不开干系了。 十七皇子在宣纸上写上镇国公府几个字,画了个大大的圈,他沉思片刻,写了封书信,嘱咐宋临多留意镇国公府。 做好这一切,十七皇子在宣纸上开始画乌龟。 等画了满纸的乌龟,他小声嘟囔道:“我才不是担心那个贪财的女人,就是、就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 说完这话儿,十七皇子绷着小脸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将一纸的乌龟平铺在案台上,扔下毛笔,圆满了。 一夜好梦。 第二日,大清早的,笼中的金丝雀就开始叫唤了。没等赵宁安带着十七皇子去淑妃殿内赔礼道歉,淑妃率先找上门来了。 十五皇子鼻青脸肿的吸着鼻涕,嘴里少了颗门牙,躲在淑妃身后不敢见人,瞧着他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的,想来,腿脚也不大利索了。 赵宁安看了看十五皇子的惨状,似笑非笑的朝着只唇边一块乌青的十七皇子看了一眼。 十七皇子顿时移开目光不去看她,心虚的死死盯着地面。 淑妃气焰嚣张,怒气冲冲道:“清容妹妹,今日,我必须要讨个说法,你把这小野种交出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野种? 十七皇子握着拳头面色一冷,神情阴鸷地看着淑妃,刀锋似的目光,泛着戾气。 淑妃正骂的嚣张,隐隐觉得有人盯着她,转眼一看,正对上十七皇子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反应了一瞬,又看向十七皇子。却见小孩儿规规矩矩地站着,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淑妃气急,只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儿唬住了,又狠狠骂了一声:“一个宫女生出来的野种,也敢打我的儿子,你……”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淑妃踉跄地歪了歪身子。 她摸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宁安,气的说话都哆嗦了,“你,你,你敢打我?” 赵宁安目光平淡地看着她,凉凉道:“骂一个皇子为野种,这话儿若传入了太后耳中,你有几条命活?” 淑妃霎时白了脸色,怔愣了一下。 她身为镇国公萧天烨的嫡亲姐姐,平日里清容公主都是对她容忍三分,礼让为多,甚至,还低声下气的刻意讨好她。以至于,她在赵清容面前素来口无遮拦,颐指气使惯了。 没想到,今日竟是碰了壁。 淑妃难堪地捂着脸蛋,只想着找回场子来,未曾思索便说道:“赵清容,你还想不想嫁入我镇国公府了,信不信,我让天烨从此之后不再理你。” 赵宁安挑着眉头,淡淡扫她一眼,突然笑了笑。“淑妃娘娘嫁入宫中,还以镇国公府自居,果真是念旧的人,若是皇兄听了,也该欣慰才是。” 淑妃顿时傻了眼。皇上素来不喜欢后宫勾结朝堂,她口无遮拦没什么心思,可这话儿若让皇上听了去,难免多想。 淑妃一时又找不到话儿来反驳,急的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却见长公主府内的侍女梧桐匆匆走进前堂,怯声道:“长公主,镇国公萧天烨求见,就在殿外等着呢。” 听得此话儿,淑妃的眼睛亮了亮,又有了些许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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