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将裘千尺遗体拉上,复又垂放下来,丁斩修道:“上去吧。” 陈九阴牵着绳索,心中忐忑,只觉留他一人在此总是不妥,指指上方道:“你先上。” 丁斩修苦笑道:“你怕我想不开么?” 陈九阴不答,转过脸去,却执意要看他先上。忽闻一阵风声,身子一轻,自己已被一人伸臂抱起,倏然上跃,攀上绳索。 陈九阴见丁斩修一手揽着自己腰间,一手拉绳索爬升,道:“你干嘛,放下我。” 丁斩修笑了:“瞧你这话说的,这里这么高,我真放下你,一松手你不摔成齑粉了。” 陈九□□:“我自己能上。”说着伸手去够绳索,腰间一紧,却被丁斩修故意送远。 陈九阴咬牙道:“你别做坏啊。” 丁斩修一本正经道:“你可莫乱动,若是想让我省力点,不如抱着我。” 陈九阴见他今日可怜,再大怒气也都强行压下,况且她也知道此时不是玩笑,两人身在空中,她还不想跟丁斩修一起摔死,咬了咬牙,伸臂抱住他肩膀。谁知腰间一松,丁斩修却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开。此时腾出手来两手交替,攀得却也不见加快。 陈九阴吓了一跳道:“喂!”此时倒成了她挂在丁斩修身上死死不能松手。丁斩修低低一笑,近乎无赖儿郎的语气道:“我心里难过得很,你抱抱我不行吗。”陈九阴一呆,蓦然瞧见他笑容中的苦涩,却故意将一句悲伤的话说得如同玩笑,心中不是滋味,不再争辩,手中抱紧了些道:“我是不想掉下去啊。” 刚说了一句,忽觉身子一重,两人一同下坠丈许,不由惊叫出声,却忽然又是一顿,丁斩修已重新抓住了绳索,含笑道:“对不住,手滑了。” 还以为是绳子断了,此时瞧丁斩修满脸戏谑,却哪是失手的样子?陈九阴惊魂未定,也不知该气该笑,怒道:“丁斩修你多大了?你再敢这般玩笑,我就……” 丁斩修道:“你我都摔死了,你还能把我怎样。” 陈九阴冷冷道:“我不会死,因为你是我的垫背的。”虽然话是如此说,但给他这么一吓,哀伤的气氛倒也散去不少,眼中亦流出笑意。 上面的丁通宝与完颜萍拉着绳索,却听见下面一阵惊叫,不由大声呼唤,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接着又听不见呼声了,幸而绳上重量消失一瞬又已恢复,也没听见坠落声,不像人掉下去的样子,总算松了口气。 即将爬到洞口,丁斩修望了陈九阴一眼,松开一手搂住她腰。陈九阴瞪了他一眼,终于可以松手,握住绳子两人一同上去。此时夕阳已经落山,两人站定,丁斩修望了一眼地上尸身,还是一阵悲从中来。抬了裘千尺尸体下山,又回到日间着火的庄前,入内寻找绿萼遗体。 此时庄内一片灰烬,地上横七竖八,十来具死尸已给烧得面目难辨。完颜萍一见之下,不由凄然低声道:“不知哪一个是绿萼姑娘。” 陈九阴亦作此想,见丁斩修与通宝行走在尸体之间辨认死尸,心中一阵不忍。望着地上尸骨,却也认不出来哪一具是公孙绿萼。却见丁斩修翻动一具尸身,目中一痛道:“是了。” 陈九阴走过去,不由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绿萼?” 丁斩修指了指尸体间三枚枣核钉,没有说话。陈九阴蓦然想起今日公孙止在绿萼死后曾以她尸体当做盾牌,挡住了裘千尺三枚铁钉。想不到最后,这三枚铁钉竟成了辨认这苦命少女尸身的凭证。绿萼生前温柔美丽,常跟在他身后,柔柔地唤声哥哥,唤得人心也软了。丁斩修虽只与这妹子相处数月,然天生血缘,视她已与亲生小妹无异。见她年纪幼小,又多凄苦,更是心生无限的怜惜。陈九阴瞧着那三枚铁钉深深打在这少女遗体之中,虽那时她人已死,死后尸身却还受此苦楚,只恨方才怎么没将公孙止拉出鞭尸。四人小心将绿萼遗体敛好,与母亲放在一起。一直忙到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照得幽谷中一片静谧。 丁通宝下山看了一圈,回报说黄蓉等人还在谷中,似乎要露宿一夜。丁斩修瞧着山上一片狼藉,苦笑道:“房子都烧没了,还要委屈你也露宿山谷。” 陈九阴微微一笑,内息不调,却不由微一皱眉,捂住胸口。丁斩修见状,扶住她道:“你怎样了?”却发见她手腕之上也有一处伤口,似是给火烧得。不由捧起她手,道:“还痛么?” 陈九阴摇摇头,望着他胸口,亦含笑打趣道:“你呢,刺青没给烫掉吧?” 丁斩修嘴角向上提了提,还没说话,通宝“咦”了一声,在旁奇道:“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刺青?” 陈九阴手中一颤,登时面色一白。丁斩修一呆,然后盯了通宝一眼。丁通宝登时恍然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打个哈哈笑道:“完颜姑娘,我带你去找个地方将就一晚。”说着拉完颜萍走远,不再搅扰丁斩修与陈九阴二人。 丁斩修冷哼一声,笑道:“算你小子识相。”见陈九阴盯着自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像话,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也不过脑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回头我收拾他。” 陈九阴撇了撇嘴,低下目光不再看他。想起往事,心中有些纷乱。丁斩修道:“走吧,屋子是不能住了,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拉起陈九阴手,向山后而去。 明月高照,山谷之间一片宁静。陈九阴由他拉着行至山后,视野忽然一展,只见一片浅浅水塘,竟还有几只仙鹤小鹿在此栖息。忽然想起第一次来绝情谷时曾经经过这里,那时塘中还开满了水仙。当时便觉惊奇,不知这南方之物如何会在关洛之间的山顶出现。 丁斩修见陈九阴停步,道:“你来过此处么?” 陈九阴点点头,丁斩修道:“此处山峰下生有温泉,地气极暖,以前是种花的。” 陈九阴恍然道:“难怪竟种得活那水仙花了。”见此时已经无花,道:“那花都哪去了?” 丁斩修低低一笑道:“我姑姑不喜欢水仙,回来之后让人全给拔了。我就哄她地下这温泉可惜了,不如让人开掘出来。谁知绝情谷那帮弟子笨的要死,也不知是不是吃素吃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一个月就挖出来这么一点点。我本想着下次多带些人,将温泉掘引出来……”说到此处,又有些寥落怅然。 陈九阴知他触动心事,故意笑道:“是啊,绝情谷一向风雅,开山掘地这种粗鲁事情他们怎么比得上湘西土匪?恐怕你的人一来,连这些仙鹤都要煮来吃了。” 丁斩修一笑,也不禁有些得意:“正是焚琴煮鹤才有趣,你不知道,这几个月吃素吃得我简直要疯了,连酒也没得喝。”绝情谷中茹素惯了,从无荤腥,亦不藏酒。 陈九阴失笑,才不信他会真的亏待自己,道:“你就没有偷打几只仙鹤来吃?” 丁斩修笑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味道不错。后来萼儿发现谷中仙鹤和鹿少了好多只,一直疑心,还盯了我好几天。”果然,他二人说话虽轻,此时水塘旁伏着的仙鹤花鹿听见丁斩修声音,纷纷惊起,羽毛倒竖,大祸临头一般四散奔逃。 上次她来时这些动物还不怕人,陈九阴哈哈而笑,丁斩修没好气道:“都跑什么跑,跑了老子就捉不到你们么?迟早让人把你们都吃了。” 陈九阴不再理他,走到一边,在水中洗了洗手。一触手只觉地下之水果真温暖异常,略清洗了一下自己,方才听丁斩修说还不觉怎样,此时不由也道:“绝情谷那些人还真是笨,怎么才挖出了这么一点。” 丁斩修道:“就这些都是我一个人挖出来的,要不现在你哪有热水洗脸。” 陈九阴抬起头,却有几分不信地笑道:“你如今不是有身份的人么,怎会亲自来做这些?” 丁斩修道:“我做的事情多了,一件件说给你听都要说上三天。”俯下身子,正色道:“你的伤怎样了?” 陈九□□:“不打紧的,真经中有疗伤的方法。” 丁斩修一奇,道:“九阴真经么?” 陈九阴想起他还不知道,点了点头,将自己如何在古墓中发现重阳遗刻的事情说了,又将那疗伤之法说给他听:“以后你若万一受伤,可以这般自我疗伤。” 丁斩修听完,亦点头道:“以前传说九阴真经如何神奇,我还不太相信。看来能让那么多人疯狂抢夺,果真不是没有道理。”将陈九阴身子扶正,牵起她右手,伸右掌相抵。 陈九□□:“你干什么?” 丁斩修对面端坐,道:“我助你疗伤会快些。” 陈九阴想他说得有理,也不再言,可忽然想起他今日打杀公孙止时忽然使出的诡异武功,想到公孙止的样子,不由道:“对了,今日你用的是什么邪……什么奇怪武功?”本差点脱口而出“邪门武功”,最终改口。 丁斩修淡淡一笑道:“那就是邪门武功,你说的不错。”见陈九阴一脸惊疑,略一缩手道:“我又不会化你内力,干嘛这么看我,真是的。” 陈九□□:“那叫什么功夫,从没见你用过,你怎么会这邪气武功?” 丁斩修觉她手掌还是有些凉,手上送出一股热力,道:“是我师父的武功。” 陈九阴只觉掌中一阵暖意传来,大为受用,闭上眼睛,低声道:“你还有个师父么?” 丁斩修一笑,亦闭目道:“师父只有一个,我这名字就是他取的。” 陈九阴心中好奇他说这位师父是何方神圣,心想过后再说不迟,暂且专心疗伤,亦不再说话,缓运真力。丁斩修起初怕两人内功互冲,只稍送出些许,此时逐渐畅通无阻,缓增内力。两人内功早些年实为一路,均为阳刚。后来陈九阴修习九阴真经,内力由阳转阴,此时他阳刚之力传来,却正为互补。多年之前她练功走火入魔,裘千仞曾以内力导引为她打通穴脉。此时丁斩修掌中传来内力绵绵密密,浑厚竟不在那时的裘千仞之下。片刻之间,她逆转的气血顺畅不少,果真比独自一人疗伤来得快了许多。想不到他将帮派打理得风生水起,武功竟也精进至此。 二人闭目静坐用功,约莫半个时辰,陈九阴面色已好了许多,双颊微红,几已无碍。虽尚须再疗个把时辰,但已不需先前那般静气凝神,已可低声交谈。陈九阴左右无事,又将真经中其它紧要内容低低说给他听。又过了一个时辰,二人缓收功力,功德圆满。抬头仰望,明月已高高悬在天边,照得一片清辉,恍惚有种虚无之感。陈九阴起身走动了动,低声道:“多谢你了。” 丁斩修亦起身道:“你也说了不少经文给我听,谢什么。” 两人若讲武论功倒没什么,可此时该说的已说完了,并肩而行,气氛竟忽有些无处安放。陈九阴默默走着,良久,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丁斩修轻轻一叹道:“明日我带她们回湘西。” 陈九阴点了点头,又是一阵默然。看着这座绝情谷,只觉处处充满悲伤,如今尽归尘土,也是暗一叹息。二人走了一段,到斜坡之上坐了下来。 良久,丁斩修开口道:“这些年,你好不好?” 陈九阴点点头,望向他道:“你呢?丁大寨主,一定没少干坏事吧。” 丁斩修一笑,仰头望着天空道:“坏事好事都做得不少,想要的东西差不多也都有了。”望了陈九阴一眼,脱下身上的墨狐裘,似要披在她身上。望见被火烧焦的地方,不由一顿,叹了口气道:“本想送给你的,可惜还烧坏了。”说着将狐裘披在她肩头。 陈九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皮毛,低笑道:“那烧坏了还给我。” 丁斩修睁大眼睛道:“你别不识货了,你知道墨狐多难打么?整个湘西就这一件,通宝想要我都不给他……你留着,就算烧坏了,没钱的时候只怕也能换个千八百两的。” 陈九阴笑道:“难打也不是你打的,雁过拔毛,以为我不知道么。” 丁斩修点点头笑道:“是,青海那边的镖局去年送来给我的,换了我一面免捐旗。” 陈九阴笑:“你沧海寨的免捐旗,是这么容易换的?” 丁斩修眨眼道:“当然不容易了,一共就那么几个。只不过这墨狐我瞧着的确入眼,一咬牙就给他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免捐旗一面是一面,哪家镖车上只要插着我沧海寨的免捐旗,我的人就不会动了。” 陈九阴见他说得这么无辜,笑道:“我简直快要信了,你简直是湘西头一号的大善人,你不去抢谁,谁简直日日给你烧高香。” 丁斩修鄙夷道:“肤浅,你以为只靠抢东西就行了么?整个湘西水陆货运、盐铁交易、商队往来,哪一样容易管了。以前动不动三天两头还打得你死我活,火拼厮杀的,没我丁大寨主,湘西现在还是一盘散沙。” 陈九阴点头道:“好好好,你厉害。值一面免捐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干嘛送给我?”指尖摩挲着狐毛,一件狐裘上果真黑如墨玉,半根杂毛也找不出来。 丁斩修盯着陈九阴,良久,没好气道:“是啊,我干嘛送你?我又心疼了,你脱了,还我。” 陈九阴笑道:“给人的东西哪还有往回要的?” 丁斩修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说着果真伸手,作势要来抢她身上狐裘。陈九阴笑着起身跑开:“女人的东西你都抢啊?” 丁斩修笑道:“我连女人都抢,女人的东西算甚?”追近上前,去捉她身上狐皮。陈九阴回身一翻,却从狐皮中脱出,见他捉了个空,展颜一笑。刚笑了一声,一张狐皮却迎面飞来,跟着他的人,将她兜头裹了个严实。山势倾斜,两人一起倒在草坡上,滚出好远。 陈九阴一阵天旋地转,最终停下来时却被丁斩修压了个结实。推开狐皮,总算喘了口气,却对上丁斩修含笑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陈九阴心中一跳,面上不禁有些发红,道:“还你还你,什么破东西,我还不稀罕呢。” 丁斩修低低一笑,却没说话。陈九阴亦含笑道:“怎么?就穿了一下,你还要利息不成?” “不然你以为我的家业都怎么来的?” “你的心果真是黑的。” 丁斩修笑道:“你又没瞧过,你怎知道是红的还是黑的。” 陈九□□:“我若将你开膛破肚,算不算为民除害,功德一件?” “算。” 不知何时,两人已吻在一起,衣衫半褪。陈九阴瞧见丁斩修前胸的龙蛇,果真也给火焰撩了,低低笑道:“还真烧坏了。”衣服都烧成那样,皮肉果也没能幸免。她记得这龙蛇原本飞扬跋扈,栩栩生威,如今烫得变形,竟颇为滑稽。丁斩修低头望了一眼,按着胸口,眼中也颇为心疼。这龙蛇是少年之时他师父亲手绣的,丁斩修一直颇为得意。湘西汉子中十人身上倒有七个纹有刺青,可他这一份绝无仅有。 陈九阴趁机笑道:“完了完了,这下刺青给破相了,以后人家不怕你了。” 丁斩修咬着牙,还没说话,忽闻远处一人叫道:“姐姐,丁大哥——” 丁斩修抬头,恼火道:“他怎么来了?”瞧通宝手中似乎还拿着些吃的,似乎是想来送食物,却找不见人。丁斩修正要出声,陈九阴捂住他嘴,摇摇头喘息笑道:“别……”丁斩修会意,停了动作,两人伏在坡后。通宝寻找一阵,不见人影,怏怏走了。 陈九阴低笑道:“他好像拿着吃的……我还真有点饿了。” 丁斩修哼道:“得了吧,他真有孝心,早就该来了。想必跟你徒弟聊得开心,等人家姑娘睡了才想起我。”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谁上梁不正。” “说你。” 丁斩修扑来笑道:“好啊,歪给你看。” 此时虽已入冬,此处地下生有温泉,果真毫不寒冷。青草柔软,如一块垫子,躺上去背后痒痒的。陈九阴望着他胸口,目有笑意。落在丁斩修眼里却以为她在暗笑那变了形的刺青,心中一恼,忽然提起陈九阴身子一翻。陈九阴扑伏在地,轻笑道:“你干嘛。” “让你笑我。” 陈九阴想直起身子,两只手腕却已被他伸臂环来按住,五指自手背抚来,扣于掌心。轻舐耳垂,热气呵在耳边不由一痒,方一轻笑,身下微痛,只觉他已慢慢探入进来。不由闷哼一声,微微蹙眉。丁斩修松开手,拉起她身子,轻声道:“痛么?” 陈九阴不答,咬着嘴唇,丁斩修看不见她神情,忽然有些后悔,不该一时意气将她翻扣过去,沉沉道:“陈九阴,看我。” ——被注视着……是件好事。看我,别看别处,就如没有天地万物,就如你眼里只有我一个。 陈九阴回了回头,听见他靠在自己肩背,闷闷又说了声,“看我。”嘴角一笑,提腿翻身,掌心揽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你看着我了,丁斩修。” 丁斩修抱住怀里的身子,抬眼见陈九阴面颊酡红,双眸望着自己,顿觉□□汹涌,难以抑制。一阵微风吹过,陈九阴不由微微一颤,贴着他身子的肌肤却依旧滚烫无比,如同抱着一团火。丁斩修瞧她身上起了战栗,将她抱的更紧了些,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陈九阴觉出他犹盛从前的狂热,意乱情迷间,滚倒在草坡上。幕天席地,无尽纠缠。 二人少年之时在铁掌峰上那一晚,陈九阴受他下药,又是初经人事,终究还是痛苦之感多些,并不能完全领会鱼水合欢之悦。这许年来,也不曾再与何人有过什么感情纠葛。此时月下相欢,难以言说的阵阵袭来,陌生而又熟悉,俱是生平从未有过的销魂。她听见风在自己身体里呼啸,拔山倒树,摧枯拉朽。抟旋而下,掠过山掠过岭。奔涌澎湃,生生不息。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耳边他喘息之声渐渐粗重,动作越来越快,亟待爆发一般。记忆蓦然回到十几年前那个荒唐沉醉的夜,周身猛一激灵,推丁斩修胸膛急道:“别……” 丁斩修周身一震,此时被一打断,身子立时冷下三分,望着陈九阴,只见她微微摇头,哀声道:“不要。” 丁斩修一呆,随即会意,似乎想说什么,陈九阴已掩住他口,“不行,不行。” 丁斩修长长出了口气,闷闷道:“好,你说不行就不行。”话虽如此,身子却难受得厉害,情难自抑,不由又动了几下,肩膀忽然吃痛,抽身出去叫道:“不行就不行还咬人啊。” 陈九阴见他肩头一个牙印,也觉方才咬得真是狠了,偷眼瞧去,丁斩修面色乌青,颇为好笑。想要过去,身子却有些发软,勉强披了衣服,挪到丁斩修身前,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晃了一晃笑道:“嗳。” 丁斩修瞥了她一眼,心中本来恼火,却又生不起气来,捂着脑袋,闷声道:“不行你也早点说啊,这个时候说停,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陈九阴忍俊不禁道:“那你死了没有?” 丁斩修道:“我有多大本事才没让你吓出病来?要是以后我……” 陈九阴见他说的越来越不堪入耳,嗔道:“下流。” “对,我无耻,我下流。你……”抬起眼看见陈九阴,喉头又是一阵发干,转过脸道:“你要穿赶紧穿好啊,一会儿我再兽性大发,不保证会干出什么事来。” 陈九阴见他果真兴犹未尽的模样,低笑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凶猛啊。” 丁斩修亦披上衣服,昂首道:“老子我一向凶猛,以前只不过是看你年纪小,不忍心……”说到此处,见陈九阴听他提起那件事,脸色慢慢冷下去,忙住口道:“我不说了。” 陈九阴哼了一声,转过脸道:“你这些年……有过不少女人吧。” 丁斩修额间微汗:“这个……你要聊这个那就没意思了。” 陈九阴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捡起衣服一件件穿上,丁斩修瞧她肌肤之上仍有一层薄雾,靠过去轻轻拭干她额角汗珠,道:“吃醋了?” “谁吃你的醋。” “全湘西都知道我在等……” 陈九阴瞪了他一眼道:“你少打着我的名号,爱跟谁睡跟谁,与我何干?我又不是看不开了。” 丁斩修默了片刻,道:“九阴,跟我回湘西吧。” “回去干什么,要我做你的压寨夫人么?” 丁斩修将头靠在她肩窝上,闷闷道:“你喜欢的话我做你的压寨夫人都行。” 陈九阴扑哧一笑,推开了他,亦拭了拭他额间道:“大当家的何时这么没出息了。” 丁斩修叹道:“跟你我还要什么出息,什么没出息的样子你没见过。” 陈九阴笑道:“嗳,你真的抢过女人吗?” 丁斩修抬起头,道:“当然假的了。女人我还用得着抢?你知不知道多少女人哭着喊着想嫁进我沧海寨,每天少说也要打出去二三十个,底下的兄弟们倒是乐得不行。” 陈九阴鄙视道:“见过自我陶醉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能自我陶醉的人。” 丁斩修笑笑,揽住她道:“天快亮了,睡一会儿吧。”将那件墨狐披在她身上。陈九阴点点头,倚在他身上,困意袭来,合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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