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香的治疗结束,我消除了他所有关于素女的记忆。夏襄王睁开眼来,耳边似乎听到有谁在叫他。 “陈旬。” 一回头,看见江后垂首站着。 他笑着,冲她招招手:“月冉,过来。” 夏襄王还要在卧床调养几日,我给他开了方子,随江后出来。 “洛倾姑娘,这次多谢你了。” 我摇摇头。 “我也是有私心的。” 她点点头,面有难色:“关于那件事……其实我不知道,也不想骗你。” “没关系,襄王已经告诉我了。” “真的吗?” 她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要知道的那个秘密,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北边。郑国,那里有一个人,或许她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她是谁?” 我急切问道。 他却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我笑笑,点点头。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她唇边漾开一朵笑,鬓边的金步摇簌簌摇落:“这重要吗?” 我微微笑了笑:“不重要。” 阁楼之上,天色明朗,我缓步踱到栏杆前,望着微蓝的苍穹。那一望无际的蔼蔼苍穹,有时蓝的清澈,不留杂质,有时灰的阴霾,携风带云,纠缠不清,有时日月充盈,有时空空留白,而所有的这一切,都不重要。 “生活,无时不在上演各色各样的故事,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我们也无时无刻不在充当着别人故事里的配角。但总有一个故事,你会是主角。” 我转过身来拍拍她的手。 她笑笑:“谢谢。也祝愿属于你的那个故事,结局是好的。” 我看着她唇边的笑,突然觉得伤感,又不想让人看出,也只好笑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从王宫出来,慕容嫣走在最后,眼睛肿肿的,低着头,表情落寞。我看见了,便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不是又哭过了?有心事吗?” 她依旧低着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冲我摇了摇头。 “洛倾姐姐,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我耸耸肩:“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我晃晃手里的钱袋,一把抓住,拍拍她的肩:“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去!想吃什么?包子好不好?” “姐姐,那是你想吃好吗?” “那嫣儿想吃什么?水晶虾饺,糖醋荷藕还是麻婆豆腐?” “嗯……其实都可以……” “好,都买给你吃。” “喂喂喂,你们两个在后面说什么呢,走得这么慢,都快赶不上饭点了!”秦风在远处大喊。 枫红十里,掩映着一幢酒楼,从窗户里飘出阵阵酒香和肴香。我喝了一肚子酒,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想去外面吹吹风。沿着木楼梯往下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和记忆里的很像。 我知道他是谁。 可我喊不出他的名字。 只知道我认识他。 在做梦吗? 那个人影有些闪动。 我抬眼望去,他却顿住了,垂手立在栏杆一侧。 我扶着木楼梯,脑子昏的越发厉害,心里突然很痛,痛得很无力。眼前的人影似乎与梦里重合了。我跌跌撞撞的踩下台阶,就要倒下去。 他伸手扶住了我。 我仰头望着他,望着那张戴着面具模糊不清的脸。 忽然皱着眉,冲他喊:“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一愣。 我身子一软,跪倒在楼梯上,红枫似血,苍穹暗似紫绸,缀着如珠般的星斗,空气里飘来淡淡幽沉香味。 我终于无力的合上了眼。 他扶着已然入睡的我,跪在楼梯上,抬头,秦风站在楼梯顶端,手里拿着酒壶望着他,目色深沉肃穆。 第二天我醒来,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个人抱我。 我去问嫣儿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喝醉了酒,跪倒在了楼梯上,拉着一个男人的手不肯放,他把你抱到了床上,你……”她脸一红,偷偷笑着,“你搂着人家的脖子死活不肯放。” “是吗?” 慕容嫣笑着点头,凑到我耳边偷偷道:“洛倾姐姐,你好流氓啊。” 我尴尬笑笑。 打开窗户,望着枫林里那一段木楼梯,空空荡荡的只剩日光。 “那人是谁?” 慕容嫣看了眼秦风,摇了摇头:“他戴了面具,我不认识。秦风应该也不认识。” 我目色一顿。 “嗐,她你还不了解,见到个帅哥就往上扑,之前那个裴国的南宫不就是?”秦风边啃着苹果边口齿不清的说。 “臭小子,你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他飞快跑出去,我在后边追。 “哎,你们两个别闹了……”慕容嫣探身出窗口,冲我们喊道。 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去郑国。喊了半天秦风和慕容嫣还不出来,我忍不住要上去敲他们的房门里,他们终于现身。 我原本靠在树上,看见他们这幅装扮,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俩人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衣服,满身补丁,还戴了个破破烂烂的帽子,偷偷摸摸的从树后探出头来,鬼鬼祟祟的跟个小偷似的。 “你俩……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打扮的太显眼了,不是容易招贼吗?所以我们吸取教训,这次打扮的朴素点。” 我皱了皱眉:“你确定……这只是……朴素……一点儿?”我加重了末三个字的重音。 亏得他们还没听出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抽搐着嘴角,笑了笑。 “赶紧把衣服换了,挑个正常点的。” 我推着他们上楼去。 “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俩就差在脸上抹个黑煤灰,就活脱脱两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了,还为什么,快去把衣服换了。” 离开夏国,路上经过那片紫竹林,埋葬素女的地方。正好秦风和嫣儿也嫌累了,我们从马车上下来休息休息。 嫣儿忽然拉拉我的衣袖,向我指指。 “洛倾姐姐,你快看啊,那儿怎么了,是不是着火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绕过寂静竹林稍头,夕阳尽头的天空被火光红成一片。 沉水香治疗结束后,我趁陈旬昏迷,从他衣服里拿出了那张残缺破旧的素女小像,把它交给了江后。 此时此刻,昭阳宫里,江后点燃了火把,烧掉了那座承载过去的宫殿,她从衣袖间拿出那张脆薄发黄的碎纸片,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里,唇边带笑,转身离去。 我望了眼火光。 “可能,是农家在焚烧稻梗吧。” “可是……” “好了,休息够了,咱们走吧,我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呢。”我推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嘚嘚,一路穿过紫竹林,向郑国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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