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少保谌昔革职、伊祁秋逸入狱。 “余一人这般信任你,为何你却欺瞒我?” 明晃晃的大殿上立着的是天下至尊的王,十二毓的珠玉冠下,那张威严的脸铁青如山。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辜负了余一人的期望,也侮辱了你的父亲。” 殿心孤零零地跪着的人依旧低头不语。 “此事因你而起,我原本并不责怪于你。可你却有意留下祸患,这不是陷大商于不义吗?” “大王,她如今已痴傻,从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对商燕两国构不成威胁。还望大王能够放过她。至于臣下,全凭大王处置了。” 潮湿而昏暗的地牢里,连空气都是死气沉沉的。 谌昔被锁在一间牢房里,简单整理了一下地上的白茅,将它们铺放整齐了再坐下。 “哈,谌昔,你来啦?” 隔壁一个犯人笑嘻嘻地对自己招手。 伊祁秋逸? 谌昔轻扯嘴角勉强地对他笑了笑,又抱歉地说:“伊祁大人是因为帮助我救下子妍才入狱的吧?” 伊祁秋逸点点头:“我都来两天了,无聊得很,没有人跟我说话。你来了就好。” “你知道子妍君主怎样了吗?大王会如何处置她?”谌昔着急地问。 “以大王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谌昔闻言失望地垂下头:“终究是我害了她。” “谌昔,”伊祁秋逸突然深沉地说:“这件事让你成为了殷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你已经无法再在大商立足了。即便他没有发现子妍还活着,他已经对你心怀芥蒂。从他重新任用你却不将世袭的采邑还给你就可以看出来。” 对方无力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愿意做少保,也只是想好好辅佐王子昭。” “所以,你最好离开大商。” 谌昔看到伊祁秋逸坚定的目光,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如果你还想灭彭国,如果你还想完成你父亲的遗愿。” “可我现在,哪有机会离开?” “会有机会的。”伊祁秋逸看了看他:“你还不知道吧,揭发此事的是风秦。是我将这些事告诉他的。你只管安心离开,你父亲的仇,风秦会帮你报的。” 谌昔感到不可思议,连忙说:“所以说,这是风秦获取太师信任的手段?可是他和太师并没有仇恨,为何要费尽心机为我报仇?” “是他欠你的。” “什么?” “当日找来假的瑾儿诬陷你的,不就是他么?” 谌昔吃了一惊。 “而且他和太师一定有仇的,至于什么仇,我也在调查之中。这就是我接近他的原因。”伊祁秋逸对谌昔轻松一笑:“我还真是很好奇呢。” 风秦已经一连多日在王子迪府中和子迪一同作乐了。因为迎合着子迪的爱好,所以他渐渐得到对方的信任。从子迪处得到太师的信息,比直接问太师来得容易得多。 “他什么时候来的大商已经记不起来了。那时他不叫川会,叫皮。可能是名字太难听了,后来就改了。” “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当上太师之后,嗯······就是那次商彭大战之后吧。” “多次听闻太师大人当日在商彭大战之中神机妙算,以少胜多使大商反败为胜,晚辈的确是佩服。想来我驰骋沙场,从未有过如此战绩,实在汗颜。” “佩服什么呀,”子迪压低声音在风秦耳边说:“他知道彭国军队会在昆吾山经过,因为他是彭国的眼线,早就知道了。” “王子此话当真?” “当真。” 十年前,商彭大战前夕。 “王子,多雀在门外求见。” 王子迪对这个身份低微的多雀不屑一顾,等到日落了才愿意接见他。没想到这个已到不惑之年的多雀,一开口就把王子迪吓到了: “我是彭国派来的眼线。” “你,你想干什么?”王子迪突然害怕起来:“来人呀,抓住这个奸细。” “我来是想和王子合作的,王子不必惊慌。” “你有什么条件和我合作?” “我有彭国的密报,可以帮助王子在商彭战争之中立下头功。” “呵呵,胡言乱语,我才不会相信你。” “假若不相信,王子请拭目以待。” 王子迪讲完,接着说:“后来我答应给他一部分死士,不知道他用来做什么了。而他狙击彭国军队的,却是自己的乡兵。” “那些死士,不知道还有无生还的?”风秦假装担忧:“假若太师不愿告诉王子,恐怕用他们做了些不利于王子的勾当也说不准的。” “十年前的事,还真不清楚。太师一般的作风都是斩草除根的,那些死士恐怕无一生还了。记得当时我还和他因为此事而争吵,因为其中一个死士是我的男宠。”子迪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风秦:“从前我和你一样也有这种癖好。” 风秦哑然,脸上微红,整了容色又问:“王子之后也没有寻找过?” “为了那个男宠我派人去找了,听说还真在相邑找到了,但是我发现他原来已经有妻儿了。他的儿子当时都四岁了。当时我一怒之下让人把他全家都杀了。” 失望再一次破灭了,风秦还是不甘心:“那当年的杀手在哪呢?” “现在还在府上呢。”子迪便把他叫来。 风秦暗地里追问,杀手才偷偷告诉风秦,当日那个孩子他不忍心杀死,于是留了下来。风秦如获至宝,马不停蹄地跑到离邑找姚可贞,告诉她太师是彭国眼线的事情并且表明自己想去相邑继续调查。 “呵,你不怪我害她啦?”姚可贞冷冷地说。 自从那件事之后,风秦一直没有来看过姚可贞。这回也是得知了重要的消息,心里激动才不假思索地跑来的。 “她是商国人,我怕的就是你不忍心。”姚可贞叹了一口气:“假若二公子要回彭国,她怎么办?” “我会带她回去的。” 对方忍不住嘲弄地笑:“她会愿意吗?假若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她会愿意跟你回彭国吗?那是她的敌国。”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我要告辞了。”风秦冷冷地说。 “慢着。”姚可贞悠悠地说:“那个‘皮’我有印象了,的确是我们彭国派过去的奸细。因为他是姚家的人。” “姚家人?” “算是吧,曾经是爹爹的心腹。至于他到了商国所做的事情,还真不是姚家人所为。狗东西!”姚可贞银牙咬得作响:“难怪他那么了解姚家,也难怪他会请从兄来。” “既然他背叛了彭国,在商国又意图谋反。有没有可能,我们可以通过对付太师一个目标,使商彭两国和睦?”风秦说。 “二公子的想法是好,但是未免天真。商彭两国的仇恨,不是一个太师解决得了的。”姚可贞轻轻叹道。 “我只是希望商彭不要再交战了,不只是为了我的家,更是为了千千万万个人的家。”风秦的目光落在巍巍青山之上。 淡云笼月,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在月色下苍翠欲滴,分外妖娆。而山下城邑,千万灯火,生生不息,灿烂地安享片刻繁华。 “只可惜,我已经是个没有家的人了——”姚可贞惆怅地看着远处的灯火人家,转过头来对风秦说: “千家万户里,知道有一盏灯属于自己,那一定是很温暖的事情吧。走吧,她一定在等你。” 风秦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温暖的神色,虽然她没有笑。 熟悉的街道,马蹄声哒哒。他想要再快一下,可能还赶得上见到她。很快他们就会有一个呱呱落地的小孩,他们会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 还是晚了,西厢的灯暗了。风秦惆怅地徘徊在门外,意识到分居还是对的。因为他总是太晚了,会影响她休息。他安静地候在门外,直到月亮西斜,才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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