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和解

风秦身边只有风叶一个心腹，在子暮被害那件事情之后他对风叶也心存芥蒂，虽然风叶也只是无心之失。因此风秦不敢派人去相邑找那个孩子。而他自己又忙不开，一方面是朝廷的事，另一方面是因为子暮有孕。　　风秦去探望伊祁秋逸，将此事也与他言明。没想到那个孩子就近在眼前。　　“不必去相邑了，他就在殷都。就是那个小乞丐呀。”伊祁秋逸活泼地笑道。　　风秦还是迷糊，于是接着问：“哪个小乞丐？”　　“哎呀，你怎么这么蠢，就是我之前缠着抢他地铺和破碗的乞丐呀。”　　风秦是想起来了，于是心里一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故意缠着他的？”　　伊祁秋逸没理会，转过头和谌昔说话。　　风秦对谌昔作揖，抱歉地低下头说道：“我为了获取太师信任，让你和子妍都······我对不住你。”　　谌昔静静地看着他，久久不语。叹了一口气撇过头来，云淡风轻地说：“没事的。”　　虽然得到谌昔原谅，可是道歉者的内心还是失落的，因为心中的愧疚还没有消退。见到风秦失落的表情，谌昔又接着说：“大亚只管放心去做吧，我相信大亚能够为我父亲洗清冤屈。”　　谌昔平静的目光里包含着笃定的信任。这种信任让风秦从失落变成自责，他终于忍不住要真正开始道歉了。他摇摇头说：“你不知道······我曾经如何害你。”　　对方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淡雅如兰地笑了笑：“我知道了，伊祁秋逸都告诉我了。”　　风秦哑然。　　“我信你。”他轻轻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害我的原因。”　　原因不能言明，风秦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会劝大王放了你。你离开大商到别处去吧，如今殷王容不下你了。以你的才华，不必浪费在堰邑的山野里。”　　“喂，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伊祁秋逸不耐烦地说：“你还是赶快找那个小乞丐吧。最好给他坦白目的，他是个没心机的人，不必有顾虑。”　　风秦辞别了二人便去找那个乞丐，没有多费力气就在树荫下找到了他。此时的小乞丐正枕着自己的手臂，懒洋洋地在打盹。　　对于风秦的打扰，乞丐有些不耐烦，翻了个身又睡了。　　“伊祁秋逸你来了？”　　小乞丐一听，吓得连忙爬起来左顾右盼，只看见一个风秦低头虎视眈眈，于是挠挠头说：“哎呀，兄台你太吓人了。那位秋逸兄台没有来吧？”　　“他指不定马上就来了，我跟你说个事。”风秦于是便把他的身世说出来，表明自己的用意。　　小乞丐闻言泪眼婆娑：“其实他不是我父亲，我父亲在我出世之前就死了。我母亲当时救下了那位死士，他意图报恩便留下来了。没想到却招来了祸患。当时我年幼，都记不得了，但是母亲留下了遗书，我才知道真相。”　　风秦意欲将小乞丐带回风府，可是小乞丐又舍不得铺盖和树荫，偏说有了感情。　　“此事泄露出去你会有杀身之祸的，你还是跟我到府上吧。”风秦再次劝说，小乞丐终于抱起铺盖走了。　　书信上的内容令风秦异常兴奋。因为信上交代了那些死士的用途。原来十年前，这些死士被太师派去阻挡援军了。援军迟迟不到，这才使谌玉战死沙场。而太师的目的，就是除去这个位高权重的谌玉使自己独揽大权。　　这张用血写下的帛书能够为谌玉洗清冤屈，也是推倒太师的有力武器。风秦想要代为保管，奈何小乞丐不许。风秦只好让小乞丐留着，叮嘱他万事小心。　　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心，风秦便安排他在西厢的偏方住下，让他在西厢打扫挑水。　　这日难得在天黑前把事情办下来，风秦急忙走到西厢去找子暮。子暮由绕苓扶着在梨树林里散步，小乞丐有模有样地在一边扫落叶。　　“儒人小心，慢慢儿走。”绕苓百灵鸟一般婉转说道：“儒人不要总待在房里，多出来走走对孩儿才好。”　　“你说得是，可我总是太累了。”子暮慢吞吞地走着，白皙的手轻轻扶着微鼓的肚子。她看起来瘦了不少，面容也憔悴了几分，但依旧美貌，甚至因为瘦弱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风秦在一棵梨树后静静看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做声。皆因为之前每次这么鲁莽地上前去，都会害得子暮闪避。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对自己冷冰冰的，不怎么搭理。　　也是自己的错。可是他要怎么解释呢？暗地里私自去见姚可贞，不是因为儿女私情，却是因为她是姚叔的女儿。他怎么能告诉她呢，她必定会起疑心，又必然要调查起自己的身份。如姚可贞所言，她会接受一个彭国人吗？而且是彭国二公子？　　“大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风秦的思绪抽回来了，发现那个小乞丐好奇地看着自己。　　子暮已经发现了，而且轻轻地看着自己。风秦只好上前去，却看到子暮清澈的眼睛沉淀着忧郁的神色。子暮每日的情况他都从绕苓和医者口中了解到，可是他却不知道怎样改变。她明显地日渐瘦了，虽然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总是事无巨细地按照医者的吩咐调理身体。　　“我们的宝贝是不是又长大些了？”风秦弯下腰看子暮鼓起的腹部，伸出手去摸。　　子暮轻轻退后几步避让着，眼神里有些警惕。　　风秦只好失落地收回手来，跟着子暮走了几步又不服气地说：“他是我的孩子，也有我一半，你怎么能不让我摸呢？”　　绕苓呵呵地笑了，婉转如莺啼：“大人说的有道理呢。”　　子暮闻言不愠不恼，从容地把外面的披风掀开，露出鼓起的腹部。她挺起肚子抬眼对他说：“那你来吧。”　　这举动反倒让风秦不知所以，有点太正经了，像完成一种仪式一样。这让风秦下不去手来，只好尴尬地看着。风秦将她的披风拉下来，拉过她的手说：“当心受凉了。”　　“你不要难受了。我去见无离，只是因为她是我恩人的女儿。关于当年的事，很多我要向她问明白。”风秦解释着：“我没有去看你，是因为太晚了你总是睡下，我害怕打扰到你。”　　子暮不信。既然想要找自己，为何不先找自己再见无离呢？　　“她为何要害我？”子暮盯着他问道。　　因为她介意你是商国人。　　“她，她怎么会害你？”风秦一脸惊讶。　　你为什么要包庇她？　　“你有什么瞒着我？”子暮冷冰冰地问。　　我是彭国派来的奸细，无离是姚家千金姚可贞，我来是为了窃取地图以便让彭国顺利入侵商国······　　“没有······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地照顾孩子。”风秦轻轻挽住她的肩膀。　　所以你要的只是孩子？你想要我闭嘴安静，做个什么都不过问的聋哑人吗？我到底还是你养的黄鹂鸟吧，喜欢时随意挑逗，不喜欢便随便抛弃。　　“假若你跟我坦白，纳无离姑娘为妾也是可以的，可是你为何什么都不说呢？”子暮眼睛烟雨朦胧。　　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我不要纳妾，我只爱你一个人呀。所以······你是以为我瞒着你这个吗？　　“纳不纳妾都不重要，只要你高兴。”　　我高兴？你为何这么敷衍，你知道我怎样才能高兴吗？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我给了你这么多的机会，你还是要瞒我。那么······其实有什么想不通呢。既然他和无离在一起，那么无离为了独享他自然会害我的。他包庇她也只是因为爱她。他隐瞒我也是因为爱她。那么，我还在问他什么？　　“你娶无离姑娘吧，我的嫁妆还留着可以当礼金。”艰难地还是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至少，至少你没有怀疑到我们的身份上来。可我不要娶她。你不难过吗？　　“我暂时不要，我只要你和孩子。”风秦犹豫地摇摇头。　　如果没有孩子，你会不会娶她呢？你只是害怕伤害我影响到孩子吧。　　子暮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风秦心疼地擦。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只爱你一个人。而其它的，我真的不能说。　　风秦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幸而她只顾着哭也没有挣扎。　　“不要哭了，孩子不喜欢的。就算我从前喜欢无离，我现在也不喜欢了。你不要因此难过，更不要委屈自己。我一定一定不娶她，我只要你。”　　“我难过并不是因为这个。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和我坦诚相对呢？你不应该骗我的······”子暮在他怀里抽泣，泪水沾湿的他的衣裳。　　“以后，以后我必定不再骗你了。我不会再骗你，什么事都告诉你。”风秦脱口而出。虽然他知道不可能的。　　“如果你再骗我，我就离开你了。”　　不要。求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