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崔世华又进入了梦境。在梦里,溺水的那对母子又向他逼近。眼前的铜牛栏杆喷绘着鲜红的油漆,那刺鼻的味道让他昏厥了过去……    “崔大人,崔大人……”当崔世华再次抬起头来,是陈家印和李达将他摇醒了。    “总督大人,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陈家印有些担忧。    “不用”,崔世华摆摆手,“休息了这么久,这才刚回来上班”。    为什么最近的梦中总是出现那对溺水的母子,还有铜牛栏杆呢?这会不会是破案的关键?崔世华陷入了沉思。    将自己这可怕的梦境对陈家印和李达描述后,崔世华开始给他们二人布置任务——陈家印带人搜索全城,调查现实中是否真的存在这铜牛栏杆;李达则率领手下的弟兄全面追查崔小蝶的下落。    “督军大人,恕我直言,现在府里人手本来就不足,嫂子的病因到现在都没有查明,而那天在黄岩洞,我们都看到了,小蝶小姐舔舐过夫人口角流出的鲜血,她现在下落不明,如果夫人真是遭人暗算,小蝶小姐恐怕也危在旦夕了”,说这话的时候,陈家印面露难色,他看了看崔世华,“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寻找小蝶小姐的下落。”    “小蝶小姐有我去找!”,李达有些鲁莽地摆摆手,“你是不放心吗,还是瞧不起我”,说完一屁股坐下拍着大腿,那张本来就黝黑的长满络腮胡子的圆脸气得更黑了。他有些愤愤然,“非得你带领才能办成大事?”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陈家印也有些负气地坐到了一边。    “那你怎么说不再追查铜牛栏杆的下落呢?”李达也不不依不饶,“你平时的作风不是一查到底吗?这次怎么认怂了?”    “督军大人也说了,铜牛栏杆只是一个梦境”,陈家印和李达争辩了起来,“如果所有出现在梦里的东西,我们都要去查,那岂不是很荒唐!”    “这个梦境,它与众不同啊”,李达嚷嚷着,“大人让我们查,照办不就得了!”    “有那个精力,那还不如去办一场法事呢!”陈家印颇为不满,语气中也充满了嘲讽。    “家印,你怎么回事”,崔世华也嗅出了陈家印的反常,“你平时是一个严谨的人,怎么说出这种怪力乱神的话!”    “我才是说怪力乱神的话,可您做的是怪力乱神的事呢!”陈家印有些愤愤然,和崔世华说话的态度也有些不敬起来。    “好,那既然这样,就先不管铜牛栏杆,先去把小蝶找到吧”,崔世华说,“要找小蝶,得先找到罗俊。你们二人快去部署吧!”    初春的杭州城,处处桃红柳绿,骏驰府里也梨花似雪。这天清晨,崔世华才醒来,就听到窗外阵阵鸟语。他正准备起床梳洗,这时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说崔老夫人来到了府上。    奇怪了,母亲怎么会来,她不是已经五年没踏入过骏驰府半步了吗?或许是刚刚睡醒的原因,崔世华有些迷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几天苏沛蓉不在府里。    “你府上的这些梨花树,还是和当年一样美啊,只是也长大了许多”,花团锦簇,蜜蜂嗡嗡的景致让崔老夫人的心情十分喜悦,她边走边看,和崔世华一起在树下穿梭,走在通往玉茗堂的小路上。    “是啊,五年了”,崔世华幽幽地说,“母亲,您应该多到孩儿这里走动走动才是。”    “今天我过来,也是知道了苏沛蓉不在”,老夫人停下了步子,“她还好吧?”    “已经送到了梅藤医生那里,接受西医治疗”,停了两步,崔世华又往前走了,“还是老样子。”    “什么?西医?”老夫人的反应很强烈,“你怎么这么荒唐!”    “娘,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心沛蓉吗?”崔世华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老夫人,“如果您真的关心她,就去看看她吧!都五年了……”    “行了!”就在崔世华准备以此为突破口劝说母亲的时候,老夫人忽然冷冷地打断了他。她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变得一脸严肃。“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你也抽空去你弟弟的丝绸展会上看看。这些天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操劳。”    崔世华一言不发。    “这些天你一直在照顾苏沛蓉,但是现在你有空了”,老夫人抬眼看他,“去看看。”    “娘,我没有时间”,崔世华忧心忡忡,“我马上就要启程去南京,调查这个案子”,说完他就扭开了头,“丝绸展相信世雄会办好的,他比我更适合做这个。”    “你这些年白在官场混了?”老夫人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没有你在,那些大佬会卖给他人情?”她气得转过身去,不再看崔世华,“再说了,你去南京,你要查谁?”    “孩儿想去南京白家,调查这件事和是否和白璟有关。”    “你疯啦!”老夫人一下拽住他的手臂,“你父亲在世时,曾和白璟一起在秘书处就职过,虽然后来白璟去了参议院,但他和你父亲的联络一直没有中断过。白家和我们虽说没有渊源,但至少有些交情。你父亲才过世没几年,你就去查人家,你让人家怎么想!”    “娘,我去意已决”,崔世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徐徐飘落的梨花瓣,“凡是想加害沛蓉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我管不了你!”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位高权重。”说完她便想转身离开,虽然已经来到了玉茗堂门口,她也不愿意进去坐坐。“世华,我还是得提醒你,巡阅使大人南巡,很快就要来到江南。如果他到了杭州你不去接待,我看你怎么交代!”    “白璟在外交部任职,巡阅使南巡,首站也是南京”,崔世华胸有成竹,他两只手在背后交错,“我正好去会会他们二人。”    “你一定是疯了!”老夫人凑近崔世华,“就为了苏沛蓉这个女人?”    虽然崔世华没有答话,但是看到他坚毅的目光,老夫人就知道无法动摇他了。    “你会后悔的!”看到崔世华固执得像一块顽石的样子,老夫人气得再也不想在骏驰府待下去。狠狠地甩出这句话,她拂袖而去。    南京和杭州两地不远。这次崔世华只是只身前来,他选择走水路。京杭运河烟雨霏霏,两岸垂柳依依,初春水流湍急,出了湖州后更是如此。因此才航行了一天一夜,船就在狮子桥旁靠岸了。    崔世华从船舱里走出来。步行几分钟后,来到了中山北路。只见一片钢混结构的现代平屋顶赫然屹立,外部绘以沥粉彩画,整座建筑群富丽堂皇,正中镌有“金陵白府”四个大字。    白璟热情地招待了崔世华。让崔世华没想到的是,白璟竟然已经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了。他精神矍铄,一脸慈祥。听闻崔世华的父亲已经过世五年,他不胜唏嘘,竟然暗自垂起泪来。后来和崔世华讲起和他父亲共事时的一些琐事,说着说着,也是数次动容。这打消了崔世华的疑虑,凭直觉他感受到这位老者不会是坏人,因此也就绝口不提关于苏沛蓉之事,只是说路过南京,顺便过来拜访。这让白璟很感动。    然而让崔世华感到阴郁的是,从白璟口中,他得知巡阅使昨天已经抵达江南,首站便去了杭州。“作为东道主,你不在家里等着他大驾光临,他竟然也没有打电话给我。这真是奇怪了”,白璟笑着,“相反是我,你看我这什么都备好了,就等着迎接了,可他竟然先去了杭州。”    听闻白璟所言,崔世华觉得不能再耽搁了,恐怕这位巡阅使大人早已在杭州大发雷霆了,当务之急得立即返回。所以虽然白璟盛情挽留,崔世华也觉得和这位老者之间很有亲近感,但也只能下次再来拜访了。    临别之际,客厅里窜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转动着滴溜溜的黑眼睛打量着崔世华,完全没有被生人吓到。    “这是……”崔世华被这孩童的稚气吸引了。    “天赐,怎么能一直盯着客人呢,多不礼貌”,白璟笑着,“这是我儿子,白天赐”,说完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还不快叫崔叔叔。”    “崔叔叔好。”男孩的声音很响亮。    “想不到吧”,白璟抚了抚下巴的胡须,“在该当爷爷的年纪才当上爸爸”,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当年我和你父亲一起在秘书处就职,你才和天赐一般大小,竟然二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真是一晃眼。”    “老来得子,真是厚福之人啊。”崔世华也很感慨。    “世华,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否也已经有一儿半女?”    “有一个女儿,名叫小蝶”。说这话的时候,崔世华的心绞痛了一下。    “我要和小蝶妹妹玩!我要和小蝶妹妹玩嘛!”听到白天赐稚嫩的童音,崔世华和白璟这才发现,这小家伙手里抱着皮球,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也将崔世华送到了大门口。看到这一幕,两人都笑了。“好好好,下次崔叔叔把小蝶妹妹带来南京,和天赐哥哥一起玩。”崔世华也爱怜地摸着小男孩的头。    夕阳中,崔世华离开了。船已驶出好几米外,他从船舱里回头,白璟和白天赐还在目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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