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紧急,涿阳军疾行速进,日行三百里,行军三日,陵川城已然在千里之外。  幽绝独骑随行,沿途所见河川沟壑,果如涿阳帝所言,离陵川城越远,其中之水就越是细少,到这千里之外,田野中已是土裂苗枯,山间林中,树木垂垂奄奄,常见鸟兽横尸道旁。  然而,更令人不忍目睹的,是又饥又渴,死于荒野的百姓。  幽绝马上见了此景,已是心惊,及下得马来,近前探看,此人已死去多日,连尸体也已发出了腐臭。  看他伸长着瘦如枯柴的手臂,正欲爬去取食道旁的一只死去的鹧鸪。  幽绝心中暗伤。  子卿骑马过来,向两个兵士道:“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兵士应声,便走上前来拖了去。  幽绝回身上马,向子卿道:“此去宿信城,尚有多远?”  “横许国与涿阳本就是一国,其实相去并不太远。再行三日,便可到了。”子卿道。  “劳师动众,实是误事。”幽绝道,“既然相去不远,我便先行。”  子卿沉了沉眉,道:“依你看,涿阳国星野宫,你可进得去吗?”  “两道石门纵然再沉,于我而言,易如反掌。”幽绝道。  子卿却笑而摇头,道:“恐怕未必。”  幽绝蹙眉道:“这石门是有何蹊跷吗?”  “不暝泉石乃天地之力,国之命脉,涿阳、横许、公取,无不誓死守护。当日于神泉得赐不暝泉石的倾重先祖,为了守护不暝泉石,创下一咒,名曰‘恒光’。”  “恒光咒?”幽绝道,“此咒如何?”  “恒光咒灌注于不暝泉石之中,石宫两层重门,一层为世间之门,一层却是他世之门。”子卿道。  “这是何意?”幽绝仍是莫名。  “世间之门,人力可启,他世之门,人力难为。”子卿道。  “子卿,你便明说罢了。”幽绝道。  “你道这恒光咒是何力?”子卿道,“它是涿阳、横许、公取历代帝王及宗亲之魂力。”  “魂力?”幽绝讶然道。  “历代帝王生葬不暝泉,还泠簌之力于泉中,其魂不去,皆化入泉石之中,守护泉石。”子卿道。  幽绝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这第二道石门,并非涿阳帝开启,而是这恒光咒开启的了。”  “不错。”子卿道,“焚香祷祝,以传泉石历代先祖之魂,恒光咒识得雪魔子孙,自会开启他世之门。”  “所以,你道我独自去横许都城乐晋取那三中之一的不暝泉石,是连门也进不去的了。”幽绝笑道。  “既为他世之门,现世之力,只怕是无能为力的了。”子卿道。  “这有何难,我便去活捉了横许的老皇帝。”幽绝道。  子卿闻言大笑道:“开不开这他世之门,就要看先祖们心不心疼那个老家伙了。”  笑声未落,只见前方快马来报,“宿信城突然攻我边城崎度,有二十万大军,我军伤亡惨重,崎度已失守了。”  子卿闻言大惊,咬牙道:“看来横许早有谋算,星野宫暗夺不成,就集结了大军直接硬来了,这老家伙已经没有耐心了。”  “横许国的情况,只怕也甚是危急。”幽绝道。  子卿点头赞同,向大军下令:“急速前行!”  又向幽绝道:“如今边城交战,先去援护要紧。”  “也罢。”幽绝道。    子卿另副将邹衍领军疾行,自己与幽绝快马先赶往边城。  崎度已失守,横许军正在全力攻打下一个边城,岩蒙。  幽绝、子卿并行,不过一日,已赶至岩蒙城。  横许攻势难当,昨日一战,岩蒙五万守城军士,已死伤五千有余。  子卿令守将何源将死伤之人都抬到校场,幽绝撒下莲子,展开万华朝佛阵,清静如新,白莲逐开。  这五千余人皆神清气灵,死者复苏,伤者完健。  满城讶异,直道神灵显圣,跪拜不起。    次日横许二十万大军再集于城外,岩蒙出战。  果然横许军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岩蒙军不能为敌,不到三炷□□夫,死伤已过千。  横许军亦有百余死伤。  横许大将周鹤熏擂鼓不停,横许军如潮水涌来。  岩蒙军步步后退。  幽绝独骑醉红尘,缓步出得城来。  一杖在手,蕴力而出,排山之力压向横许军中。  横许军一时间倾倒数百人。  不知何处来此怪力,战场之上,岂敢躺卧,立刻又爬起身来。  周鹤熏仍重重擂鼓,横许军又向前冲来。  幽绝轻身跃起,立于醉红尘之上。  探手入袖,再出手时,向乱阵之中洒出莲实。  张开阵法来,只见方才死在战中、躺倒在地的岩蒙兵士突然爬了起来,手举□□,冲向横许军。  横许军突然看见这些兵士死而复生,皆道是见了鬼魅,胆战心惊,哪里还抵挡得了。  被岩蒙军逼退数丈。  周鹤熏亦是大吃一惊,不知岩蒙军使得是何等妖法,只好先鸣金收兵。    周鹤熏吃了这一次败仗,深夜闷坐于帐中,苦思不得其要。  世上怎会有起死回生之术?  这真真是件异事!  他一直屯兵于边境待命,皇上早已秘密下了诏令:星野宫事不成,立即集所有兵力,一月之内,务必攻下涿阳。  如今自己集横许过半兵力,强攻之下,崎度轻易便是掌中之物,却不料在这岩蒙却受了阻,且如此怪异,不得其窍,懊恼不已。    此时涿阳岩蒙城中,幽绝亦坐于灯下,案上摆着一卷《妙法莲华经》,轻声诵读,绵绵不断。  子卿自门外走来,笑道:“如此深夜,何劳苦读?”  幽绝见他进来,合上经卷,道:“有何事吗?”  “今日虽得胜,横许军明日当会再来,吃了今日一败,明日只怕横许军更为凶猛,少不了要仰仗你之神力了。”子卿道。  “子卿亦身负师父教诲,一个周鹤熏,岂是你的对手?”幽绝道,“何况,排兵布阵,原本幽绝皆是受子卿之教,你既在此,幽绝何须妄言。”  “听你所言,倒令我想起往事无数,有些唏嘘之感。”子卿道。  幽绝只淡笑望着他。  “咳咳,”子卿干咳了两声,接着道,“子卿虽通用兵之术,但横许与公取为守护泉石,皆是不遗余力,子卿相助皇上两年有余,虽小有胜绩,却未能夺到泉石。而多年抢夺争战,涿阳死伤太盛,其实已经后继乏力了。”  “你的意思,我已尽知。”幽绝道,“将士皆是血肉之躯,幽绝亦不愿见战地伤亡。”  子卿点头笑道:“你之心性,子卿深知。”  “如今旱情已重,拿到泉石是当务之急。”幽绝正色道。  “正是。”子卿亦点头道。  “岩蒙便是阻横许大军之处,需先留他大军在此,幽绝方好去得。”幽绝道。  “正是要与你商议商议,如何才能阻留横许这二十万大军。”子卿道。  “此事有何难,子卿是有心试试幽绝当年受教是否记在心中了?”幽绝道。  子卿横箫笑道:“你七窍玲珑,子卿便不兜兜转转,如今且与你说说这周鹤熏,他并非凡人,却是个异类。”  “异类?”幽绝奇道。  “涿阳、横许、公取,三国争战已久,各国皆损伤甚重,何况旱情日渐深重,三国皆以夺取泉石为重中之重,所以明下诏令,允许妖族出入朝廷,封侯拜将。”子卿道,“这周鹤熏便是其一。去年我与他在崎度城外有一场恶战。”  “哦,你们已交过手了,如何?”幽绝道。  子卿半拳遮面,干咳了一声,道:“堪堪得个平手罢了。”  “原来如此。”幽绝笑道。  子卿将长箫在手中拍了几下,道:“我且与你细说当日情形。”  于是便将当日与周鹤熏苦战之始末,细细说与幽绝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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