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云深花费自己浅薄的短短十余年寿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逼婚的一天。    他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着清心经,不消一会儿,他感受到罪魁祸首推门而入,鞋底与地面相触,发出哒哒的声音,像是敲打命运的鼓点,牵动着他的心,任由他不懂声色,内心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这鼓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停在了自己面前。    “和尚。”    云深睫毛微颤,没有睁开眼睛,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手中的佛珠却不自觉越捻越快。    当真是年纪小,心里的一点情绪也掩饰不来。    青娘又道:“你不必紧张,我不会怎么样你的。”    ……    青娘本就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正要发火,云深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道了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像是咒语一般,萦绕在他自己耳边,禁锢着自己的行为,压制着自己的思想,让他硬生生生不出一点儿越界的想法。    青娘忽然腾出了一股无力感,她重重地把食盘放在桌子上,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怒火。    “你就不求我放你出去?”  “女施主既然煞费苦心绑了我来,便断不会轻易放我出去。”  “你倒是识相。”末了,她又觉得没必要生气,又道:“喏,来吃吧。”    食盘里各种菜色倒是精致的很,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看云深像是坐定了般一动不动,青娘干脆不顾沾的一手油,将一只鸡腿直接递到云深眼皮子底下。    她是故意的,她知道出家人不能吃荤犯禁,她非要这么做。    青娘本想一天没吃饭的云深哪里禁受地住这样的诱惑,可他只是掀开眼皮子,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青娘,又闭上了眼睛,轻轻拨弄着佛珠。    这一眼是他被绑来后第一次正眼看她。    青娘自讨没趣,还是犟嘴说:“你不吃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吃?你吃一次知道了它的味道就喜欢了。”    就像你好生看看我,不要那么排斥我,我相信你不会不对我动心的。    青娘忽而觉得把自己和鸡腿做比较不太合适,一时间哑口无言。干脆把鸡腿递到自己嘴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嘟囔:“不吃白不吃,好不容易从余生碗里抢下来的呢。”    好生无趣的一个人,青娘心想。    “阿娘!”不合时宜的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唤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你怎么来了?”  “哇,真的有和尚,这是你给我请的师傅吗?我可以学武功了吗?”余生跑到云深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他爬上床,闭着眼,盘着腿,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三字经,装模作样的学了起来。    小孩子皮的很,任由青娘怎么拉也拉不出来,折腾了一身汗之后,索性也就任由他去了。    青娘下了楼,咚咚咚敲响了阿丑的房门。    阿丑开了门,并没有要放她进来的打算。    青娘质问道:“余生是你叫来捣乱的吧。”  “是。”    阿丑就是有这一点好,无论你问他什么话,他宁愿不说也不会撒谎。    “为什么?”  “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  阿丑真地低头思索了好一会才道:“不知道。”  反正就是不喜欢,没有原因,就像天敌,与生俱来就是要水火不容。    青娘释怀一笑,拍了拍阿丑的肩膀:“没关系,我相信你们以后会相处的很好的。”    “主子,你……爱他吗?”  青娘很意外:“呦呵,怎么开始研究这么高深的问题了。”    “我问你到底爱不爱他?听说只有相爱的人才能结为夫妻,不是吗?”阿丑的目光澄澈,就这样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将她心底的一切秘密全都抖搂出来,让她无处遁形,    “咳咳,这个……”青娘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我……我当然爱他了,对吧,肯定是的!好了,不和你瞎聊了,说了你也不懂。”    阿丑的确有些不懂,不懂为什么世间会存在这样一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可以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联系起来,不懂为什么可以见一面就轻言情爱,爱不应该是一件特别庄重的事情吗?    青娘离开的脚步有些慌乱,几乎是落荒而逃。靠近大堂是时候,她听到谢天谢地正在讨论着什么。    谢天把账本拍在谢地脑袋上,没好气道:“呆瓜,你以为掌柜的真的可以如愿以偿吗?”    “怎么不可能?我看掌柜的这次是铁了心的。”    “哎呀,不是掌柜的原因啦。”谢天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将谢天的耳朵拉过来,说起了悄悄话。    谢地的表情顿时变地十分精彩起来,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天呐!你别乱说啊。”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青娘没听到接下来的话,忍不住出来制止:“你们两个,连掌柜的八卦也敢扒?”    两个丫头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子。  青娘心里装着事,难道说这场婚事真的会有什么变故?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就非不信了,就这么两天还有人敢造次?    想来想去,青娘坐不住了,用把余生抱回房的由头,又去楼上看了眼和尚,还好,还在。    余生这会已经趴在被褥上睡的正香,青娘过去将她小心翼翼抱起来,被扰了睡眠的余生哼唧了两声,在青娘的安抚下又睡了过去。    “和尚,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不愿与我成亲?”    “姑娘心中已经答案。”    “你肉体凡胎,寿命又短,只能陪我一生一世,这一生一世你都吝啬不愿给我吗?”    云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青娘还想着劝解道:“佛说:你不去地狱,谁入地狱?你娶了我,还倒贴你一个便宜儿子,岂不美哉?”    见云深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的模样,青娘有只顾着道:“无妨,只要我心里快意就好。”    “姑娘,人活一世要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才不会把事情浪费在不想干的人与事上面。”  这次他称她为“姑娘”而不是“女施主”    这是不是抛却了世俗的身份他也不愿意接受她呢?    可恶的和尚,到是挺通透的一个人,青娘不得不承认自己动摇了,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不允许自己停下。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解渴啊。    连续将近一周的阴雨连绵,这一日更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余生吓得缩成了一小坨钻进谢地怀里。    “三姨,雨什么时候停啊?”  “且等着吧,雨总会停的。”    连老天都不愿成全她们吗?青娘觉得自己可能会遭天谴。如意茶馆里生意惨淡的很,都说喝茶清头目,解烦渴,青娘却越喝越觉得烦躁。  相比于茶,她更青睐于酒水。    时间拖了越久,她的内心越发的惶恐不安。当夜,她唤来阿丑把喜服交给阿丑,道:“新人成婚前一天是不允许见面的,你督促他把喜服穿上吧。”    ……    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一切都是注定的因果。    被掌柜绑来的和尚跑了,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说来也奇怪,和尚走了之后,多日的阴雨连绵竟然天气大好了起来。天边一道绚丽的彩虹招摇着,窝在家里的人纷纷出来晾晾几乎发霉的自己。    如意馆又忙了起来。    大家心照不宣地齐刷刷选择了沉默,就连余生也察觉到了青娘的不对劲。    青娘正在后院晒茶叶,余生哼次哼次跑到身前来,煞有介事道:“阿娘,我不要师傅了,你别不开心了。”    小屁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懂事了。    青娘扯出一个微笑:“阿娘没有不开心。”    “呀,掌柜的,你快住手!千两茶和普洱茶混在一起了。”谢天惊讶道。    青娘这才回过神,局促地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啊,是吗?我看着差不多啊。”    “掌柜的,你快收手吧,从开都不干活的,不要这么想不开来帮忙,你是想让茶馆倒闭吗?”    “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自己的掌柜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    “啊娘,我想放风筝,你陪我放风筝吧。”小孩子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余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个风筝,是挺精致的,就是画布上一个简单的笑脸丑的厉害。    “谢地手艺也太差了吧。”青娘嫌弃道    “不是三姨做的哦,是阿丑舅舅做的!”余生兴奋道,额头上冒着细汗,“他说阿娘看了这个心情就会好起来。阿娘心情有没有好起来呢?”    “小屁孩。”青娘心情大好地抱起余生,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直惹得余生咯咯直笑。    “走吧,我们去放风筝喽。”  ……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简单啊,吃饱喝足,玩累了倒头就睡。青娘揉了揉酸麻的肩膀,轻轻关上了房门。    店里一片空荡,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偷偷拿出自己藏在柜台角落里的酒坛,走进后院里,夜风温柔轻抚过脸庞,青娘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如释重负。    她坐在台阶下,看到月光如水,透过树桠斑驳地落在地上。    夜已经深了,这样寂静的夜里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此时此景,总容易勾起人心里连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深埋的情绪,一天又一天,究竟有个什么劲儿。    她自嘲地笑了笑,想来自己前不久还说谢天是吃饱了没事做,过够了安逸日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已经和冥王说好了,等到一千件功德已满的时候,就让谢天谢地重新踏入轮回吧,人间百味一一尝过,才不负自己。    那个时候余生也大了吧,说不定自己孙子都有了。阿丑呢?就解了血盟,天大地大,不该拘束他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不过,这一千件功德什么时候瞒可是自己说了算,想到以后,她轻轻弯起了嘴角,脸颊上露出了一颗小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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