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

慕萧没有亲兄弟，是被白景中背上的花轿，大红的盖头最终还是把她捉住，喜轿之外的吹吹打打似乎全与她无关。踏着毡布，跨过火盆，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凤冠比她三个亮银头盔加起来还要重。　　　　叩拜完毕，新郎官顾渊将她横抱起送入洞房，旁边起哄的声音嚷嚷得叫慕萧头疼。相爷看起来文弱，倒还有几把子力气，抱着她稳稳的。　　　　“你且再忍忍。”耳边突然传来顾渊的声音。慕萧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话了，顾渊的声音十分低沉，低沉又魅惑，柔软得像夏夜里浅语低诉的风。　　　　“嗯。”慕萧淡淡地回应。　　　　顾渊把她送入房内，转身出去会宴宾客。　　　　初一自相爷一走，就打开了话匣子，兴奋不已：“小姐，相府很是气派呢，新姑爷长得也十分好看！”　　　　李妈妈责怪道：“新姑爷也是你我能评价的么？不懂规矩，别让相府的下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初一的气焰弱了几分：“我这不是希望小姐能开开心心的么……不知小姐还要在这里等上多久？”　　　　李妈妈道：“还早着呐，客人们在外面喝酒，怎么着也得等到天黑了。”　　　　慕萧枯坐着来来回回把兵书背了五六遍，门外终于是响起脚步声音，有些凝重，但却并不紊乱，想来相爷的酒量还不错。　　　　门扉开启又合拢，丫鬟婆子退将下去，那步伐声音混着酒气迈向自己。视线中一双金绣云纹重台履，喜秤将盖头缓缓揭开，喜服玄带、窄腰宽肩，眼前这人面容秀气，薄唇桃花眼，宜嗔宜笑。　　　　那双桃花眼弯弯：“夫人，为夫来得晚了些。”　　　　喝过合卺酒，顾渊将慕萧拉起身来，仔细端看他的新娘。　　　　慕萧身形高挑，只比顾渊矮了半头，晋朝女子衣衫上俭下丰，衣身紧贴着曲线，曳地长裙衬出她修长的身姿。　　　　“你穿这身衣服果然好看，只是腰身这里怎么好像比原来小了许多？”　　　　慕萧没想着他的眼神竟这样仔细毒辣，只是这原因有些让她难以启齿，她的上围并不明显，只是这腰身却向来纤细，为做男装打扮她不得不缠胸裹腰，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男子些。正在慕萧想着要怎么说的时候，顾渊走近一步，用手捏了捏她的腰，慕萧一个闪身，对顾渊怒目而视，皱着眉头说：“相爷，还请自重。”　　　　顾渊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低声笑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那么轻柔，带着独有的一种魅惑：“自重什么？”　　　　慕萧的眉间蹙得更紧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腰会比宫宴上看起来的要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竟对这样的小事如此执着，慕萧又羞又恼：“之前男装打扮习惯用布条多缠几圈。”　　　　“哦——”顾渊看慕萧离得自己远远的，“夫人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要不要卸去凤冠，然后吃些东西？”　　　　慕萧点点头。纯金的发钗上面还有许多蝶和飞鸾的样式，林林总总加起来重量轻不了，顾渊将门口的初一十五唤进来，给慕萧摘卸去这些个发钗冠仪，饶是慕萧这么“力拔山兮”的女子，也是顿时长舒一口气。　　　　另有两名丫鬟端上热水服侍她梳洗，之后又端来饭菜，小粥青菜清蒸鱼。水和饭菜都是热的，顾渊的确体贴，面上的脂粉早就叫慕萧难以忍受，饭菜亦是她喜爱的口味。想到以后就要这么长久地过日子，慕萧放下心中几分戒备。　　　　顾渊看她筷子就没少离了那条清蒸鱼，问她：“这鱼好吃么？”　　　　慕萧有些面红，筷子硬生生转了个弯，夹起青菜：“这鱼的味道倒是和别处吃着不一样。”　　　　顾渊看着好笑，夹了一筷子鱼肚皮放在她碗里：“这是从江南运来的银背鲈鱼，十分新鲜。喜欢你就多吃点，不够再叫厨子做。”　　　　“嗯……相爷你不吃点么？喝了那么多酒。”　　　　“不了，方才喝了醒酒汤。”　　　　慕萧也没好意思敞开怀多吃，被人看着吃饭的滋味总不是那么好受，随便吃了些：“我吃饱了。”　　　　丫鬟们收拾碗筷退下去，顾渊捏捏她的手，牵着她往床边走：“除了鱼还喜欢吃什么？”　　　　慕萧看着床榻越近，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喝酒？”　　　　顾渊蹙眉，坐在床边打散头发，脱去外袍：“爱喝什么？惠泉？”　　　　慕萧看顾渊身着单衣盘腿坐在床上，站在一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口上对答如流：“其实我比较喜欢西北的泸州大曲、烧刀子之类。”　　　　“傻站着做什么？不睡觉？”　　　　慕萧沉着脸脱鞋上床，认命地用被子盖住脑袋。　　　　顾渊低笑出声，放下紫纱床幔。　　　　慕萧看他没有动静，把脑袋钻出来问道：“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你忘记问了，”顾渊居高临下地笑眼看她，“我和那疯老道没什么关系，算是半个朋友吧。”　　　　“那你为什么非要娶我不可？”　　　　“因为我喜欢你。”帘外红烛摇曳，隐约的烛光照得他的脸更加柔和。　　　　慕萧突然也笑了：“相爷以为这样说，我会信？”　　　　顾渊摇摇头躺下：“我非要娶你不可，是因为我非要娶你不可。”　　　　“还请相爷明示。”　　　　顾渊认真看着她：“没想到小侯爷战场机敏兵法多变，官场竟如此愚钝。”　　　　慕萧抿紧嘴唇。　　　　顾渊抚着她的发，声音渐低：“太子势力已深，文有左相，武有卫将军，平西侯必然不能再成为太子筹码，不能让太子一党娶你；安国公手下十万晋都禁卫，四皇子羽翼渐丰，他若再添平西侯一翼，太子定要他身首异处，四皇子他不敢娶你。而皇上想要的，就是你平西侯府哪边都不站，这样才是真正站在皇上这边。”　　　　“而你，站在皇上这边。”　　　　“不错。”顾渊挑上她腰间束带。慕萧的眼皮跳了跳，却没有伸手推拒：“那相爷娶我，为何还要用御赐之剑做聘？”　　　　顾渊翻到她上边，低头吻她：“不为何，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