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予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她模模糊糊地看见四周都是蓝色和白色,白色的人影来来去去。他们是谁?这是哪里?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吴文予发觉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  她看见了医院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五月二十八日。早上九点四十。  吴文予拖着沉重的身体坐起来,一只脱臼的手被绷带挂在胸前,她觉得头痛到快要炸开,血色的残影在她的眼中一直挥之不去,她脑子里都是尸体的碎块,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耳边一直都有的钢琴声。吴文予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记忆,她捂着自己的耳朵。  不要再弹了,不要想,不要想。  可是吴文予越是想要回避越是压制不住,昨天的记忆一直像幻灯片一样不断地播放,就像潮水一样不断涌现。  “文予,文予,你怎么了。别怕,我在这里,你别怕。”陆景的手放在吴文予的肩上,把吴文予抱在怀里,语气焦急。  吴文予转头发现,陆景正坐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忧。他一夜未睡,面色疲倦,黑眼圈重重的,嘴边和下巴长着青色的胡茬。   吴文予看见陆景,眼圈一片红,“陆景,苏铭呢?苏铭在哪里?苏铭怎么样了。”她带着哭腔,眼泪就快要溢出眼眶。  陆景觉得浑身冰凉,就像有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陆景开始冒冷汗。  他慢慢松开了吴文予。  那天从凌晨到中午,吴文予一直都没有回家。陆景不停地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吴文予发给他的短信,他相信是自己漏掉了。  陆景翻遍聊天记录,一条条短信翻看,吴文予都没有给他发过任何的信息。一般来说,平时的吴文予夜晚开出租前一定会给他发短信,在结束之后他一定会打电话去确认吴文予的安全。  但是那天,吴文予的手机一直忙音,一直都是无人接通。  陆景坐在沙发上,手不停地滑找着手机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他的手机一直都是满格电,就因为害怕没电了吴文予联系不上自己。  陆景眼神里充满紧张,手心开始出汗,他都握不住手里的手机。他不停的给吴文予认识的人打电话,但是没有人知道吴文予在哪里。要不要打电话给苏铭?陆景看着手机联系人中的苏铭,迟迟不敢按下去。  会不会有可能?……不会的,不可能!陆景不愿意去想。  他不敢想象吴文予或许生死未卜,他无法相信吴文予可能已经出事的情况。不会的,不会的,陆景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他浑身开始颤抖,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他的手用力握拳,因为太用力,指关节变成白色,指骨突出。  转瞬,陆景的眼神变为狠厉,他凶狠地看向窗外。  那个疯女人真的是疯了,真的是…麻烦。不是叫她好好呆在疗养院里吗,她跑出来干什么。  此时的陆景一改之前的犹豫,拨通了苏铭的电话。  苏铭正在和萧筱在叶氏集团调查案件,就在他想给零打电话的时候,陆景的电话来了……  但是之后陆景一直没有苏铭的消息,苏铭不是说确认吴文予的安全后会给他打电话的吗?怎么一直没有消息。陆景在房间踱步,不停地打开手机确认消息,可是到了傍晚,依旧没有电话打进来。  陆景再也忍耐不住,即使被发现,被牵连,他也要去确认吴文予的安全。  当黑色巴洛克路虎开到旧别墅区,一束灯光照亮了周围,周围破败,草木荒芜,照得曾经金碧辉煌的度假村如同鬼蜮居住的鬼城。  它曾经美丽,却早已破败不堪。昏暗是保护色,腌臜的种子在黑暗中滋生,疯长出毒草。  陆景下车后,听见一声响,余光瞥见一个黑影飞速地向更黑暗的地方掠去,他心底一沉。他心里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救出吴文予才是要紧事。  他推开早已经被铁丝撬开的门……    ————    吴文予发现陆景心不在焉,呆立在旁边,她疑惑的摇了摇陆景,陆景回过神来,对吴文予苍白地笑了笑,“苏铭…他没事。”  “能带我看看他吗,求你了。”吴文予担心地快要哭出来,“为了救我,他才受了很重的伤。”  陆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在急救监护室外,吴文予看见了病房里脖子上绑着一圈绷带,吊着点滴,昏迷不醒的苏铭。  急救监护室外人来人往,护士把医用推车推进推出,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吴文予听不见任何的人声,却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点滴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不断向下掉。  吴文予怔在原地。  “苏铭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用担心了。”陆景轻轻摇了摇吴文予的肩膀,把吴文予转向自己。吴文予回过神来,泪水早已经悄无声息地落下。  “陆景,是你找到我们的吗?”吴文予好像被抽离了灵魂,说出的话没有任何的感情,平淡,就像白到透明的纸。  “是的,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受惊吓过度昏倒在水泥地上。身上都是血。”  “苏铭的脖子正面整整齐齐一道横行的刀伤口,很长很深,软组织翻在外面,带有大量血凝块,但没有持续的出血,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他还有模糊的意识。”  “我懂一些急救知识,把你们带到了医院。”  “刀口深,幸运的是刀口离两边的动静脉只差一点点。”只差斜一点,苏铭就永远也不会醒来。陆景敛容,看着吴文予哭过的眼睛。  “没事了,苏铭命大。”陆景拍了拍吴文予的肩。  吴文予眼神迷濛地看着陆景,陆景说了什么,她早已听不清。  耳边只是滴答滴答的声音。  吴文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病房,她仿佛是没有意识的游魂,她怔怔地躺着,看着医院的天花板。  陆景后来说了什么,去了哪里。她都不知道,她只看见了一片的白色,白到没有一丝污渍,就像雨后的栀子,就像颜料盘里的钛白色。  她回忆起了那天,苏铭在昏黄的路灯下对她说,520快乐。会做蛋炒饭的苏铭,对她说“你好甜”的苏铭,笑的苏铭,生气的苏铭,难过的苏铭,会说狠话但却是一直默默保护她的苏铭。  苏铭为了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曾经的苏铭对她说过“我可以为你献出一切,包括我这一条命。”  为了自己不被裸贷集团找上,苏铭其实做了很多很多。  一幕幕就像电影一般在纯白的幕布上上演。  泪水在吴文予的眼角,滑落在长发中。  而自己呢,只能把喜欢的人推远,自己对苏铭的爱算什么,一次次的危险找上她,她只想把苏铭推开,而苏铭,却在一次次保护她。   就像吸烟的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就像被爱的人,永远不知道爱的人有多累。曾经的吴文予就像吸烟的人,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意识不到自己其实早已深陷泥潭之中。  此时的吴文予已经明白,其实她早已喜欢上苏铭。  曾经对陆景的爱,或许两个人的惺惺相惜,或许只是因为对初恋的美好想象。这份感情,那么近,但却从来没有存在过,经不起时间的酝酿和颠簸。陆景对自己的爱,就像给喜爱提琴的人一把异国古琴,给喜爱歌唱的人一副大象嗓音,给沙漠旅人一件黄金风铃;因为陌生而失准的琴音,那勉强而卑微的歌,那摇曳在风沙里,却没法驱散饥渴的风铃。  吴文予闭上了眼睛,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么就不必再犹犹豫豫。自己以后不会再哭了,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而不是把自己爱的人一味推远。  吴文予决定查出裸贷集团的幕后主使,自己一直在逃避,自己爱的人却屡次因此受到伤害。只有查出幕后主使,他们的生活才能正常起来,自己才能在阳光下和苏铭在一起。    ————    “隐”咖啡馆。   吴司明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阴影笼罩着他,他带着黑色帽子,把帽檐压得很低,仿佛和阴影融合在了一起。这样的角落可以看清咖啡馆的全貌,却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他早上刚刚知道吴文予昨天的经历,他心惊肉跳了很久。裸贷集团不铲除,他的女儿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暗中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可以提前实施了。  早晨,他急忙打电话约许晴在“隐”咖啡馆见面,商量有关裸贷集团的事情。  许晴接到电话后,抛下公司事务急匆匆赶来,“你说裸贷案件有进展了是吗??我女儿的仇是不是可以报了?”许晴焦急难耐走到吴司明面前,语气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在旁人的眼里,他们俩神神秘秘,是两个很奇怪的人。  吴司明用手暗示许晴先坐下,然后压低声音说。  “文予昨天是不是没有去上班。”吴司明谨慎地观察周围的变化,转过头看着许晴。  “好像是,怎么了。她一直在赶新游戏的进度,我默许她可以回家做完。所以没来上班我也没有在意。”许晴握紧了手中的包,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出事了。”  许晴呆坐在原地,“不是前天还好好的吗?”  “她已经在医院里了,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吴司明安慰许晴。  “是不是……”  “是的,你想的没错。”吴司明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开始下手了。苏铭一定查到了些什么,一定有什么证据在文予的手中,所以他们开始下狠手了。”  “那怎么办,我们的计划……  “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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