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琴音渐渐高亢、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只见几名女子一身素服,缓缓起舞。乐声高亢,有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手持短笛,笛声潇潇。传闻中人间三绝,姑蔑族祭祀之舞与乐便有其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短笛声暂歇,中间那人红衣张扬,一舞倾国,这便是凡间祭祀之舞! 其间有人打土鼓,高歌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底下有人装扮成猫、虎之类的神灵受祭。 传闻中巫族之人,姿容秀丽,善于轻步回舞,灵谈鬼笑,又会拔刀破舌、隐形匿影。炔颜有幸一睹风采,倒也是不虚此行。凤凰花在刹那间绽放,满天飞舞的红色,迷乱了谁的眼眸?此时众人眼中只有高台之上,那一袭红衣倾国倾城。 待乐声停歇,众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听到护花铃响起,赶紧低头,她下了高台,消失在众人眼前。有一人盯着她的身影,久久伫立。 青光一闪,又变作灰蒙蒙的样子。炔颜看向熟睡的嘉言,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汗水从眼角滑落,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炔颜施法救治,却毫无反应。过了许久,她醒来,见了炔颜,先是一怔,低头不语。半晌,炔颜问道“你还好吗?” 嘉言微微一笑,脸色愈发不好,反问“你何时醒来的?” “不过区区数日,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的?” 嘉言看向天空,喃喃自语“当初小里无故发狂,便有些怀疑;后来你派人将苏木带走,直到苏木落入魔族阵法,小里出现,方知一切不过是……” 炔颜一顿“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她却摇头“都过去了。如今你我身陷囹圄,可有法子出去?” “迷魂阵锁魂,只是不知那位布阵之人寻的是谁?” 嘉言叹气“姑蔑族圣女琉璃,曾是北杏国王后,后立下毒誓,生生世世不入轮回,甘为魔道。她本有仙缘,以得半仙之身,却机缘巧合之下入魔。” 炔颜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闪烁。炔颜一笑“我不是没法子破了她的阵法,而是……”姑蔑族乃是昔日复生之阵所在之地。若是因一时自由毁坏阵法,她又从何处寻找?“我可以将你送出去,只是外界如何,便要看嘉言的造化。” 嘉言出言阻止“十一你别……” 纯钧剑剑光冷凝,嘉言已被送出阵外。有一声叹息从天空传来,随即短笛声响起,炔颜循着这乐声走出迷魂阵。果然是她!看向立在树下的女子,炔颜走上前去,与她并肩而立“琉璃为何放了本君?” 她放下短笛“仙长既知琉璃作何打算,为何不出言阻止?” “本君为何阻止?世间之事,皆离不了因果二字,今日本君阻止于你,他日亦会有他人阻止本君,那时,本君只怕会杀了那人以泄心头之恨。” 她听了后久久不语,短笛声响起,声音淼淼。月下美人,赏心悦目。 *** 笛声潇潇,其时月亮被一片浮云遮住了,夜色朦胧,依稀可见两三道人影浮动。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王上这是何意?王后产子不久,他却留恋于她人处所?” 有人低声喝止“闭嘴,王上的事情岂容你胡言乱语。” 声音渐弱,唯恐惊了殿中人。灯花跳跃,不一会儿,有一人走出来将他们打发离去。她轻轻合上殿门,守在殿外。 她走后不久,黑夜中,她睁开了眼睛。紧紧抱着她怀中的孩子,星光点点,眉目像极了那人。连续几日彻夜未眠,唯恐一闭眼就有人将他从她的身边带走。她等了那么久,他却从未来看一眼。兀自沉思时,有黑影浮现,停在她的床前,无声无息。眼前之人形容枯槁,全无昔日风采动人。“昔日姑蔑族圣女,落到如今的地步,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她闭眼,假装不曾听见他的声音。“你又想做什么?” 他低头看向她怀中的孩子,伸手去触摸,却被琉璃躲开。“做什么?琉璃不是早就知晓我的打算?” “痴人说梦!” 他却在她耳畔大笑“是不是痴心妄想,琉璃很快就知道了。他日日以剧毒喂食你腹中之子,若非你为一族圣女,机缘巧合得半仙之身。如今在本君面前的,不过是一具尸体。琉璃哪还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你说谎!” “本君为何要欺骗于你?” 他将她带到北杏国空中,黑雾自天边弥漫,月亮逐渐变了颜色。“看见这些了吗?明日他们见了,只会说是天降祥瑞,而你不同。你可以看见这一切,明知灾劫降临却无力阻止,这对琉璃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生不如死。” 她推开他的手,一个踉跄。险些坠落,被他牢牢抓住。她看向眼前之人“你疯了。”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道“本君早就疯了,如今不人不仙的模样皆是拜你一族所赐,既然世人如此待本君,本君何必心慈手软?” 听他说起往事,她目光呆滞,喃喃细语“你杀了我吧,或者我杀了你。”这样,他们就两清了。 “琉璃,你这样才是痴心妄想。本君为何要杀你?本君要你看着所有的人都死在你的面前,而身为圣女的你,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的话就像诅咒一样萦绕在她身边,抬眼望去。日月同辉! 她猛的回头,身旁之人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她身处殿门外,有人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见了她,一时慌乱。却不言语,她想到了什么,踉踉跄跄往殿内走去,却被长长的兵器拦下,她跌坐在台阶上,任雨水打湿了衣裳。“王上有命,此殿为新后居所,还请琉璃夫人自重。” 她看向那抹红色的身影,她笑得肆意。琉璃对此丝毫不在意“孩子呢?” “王上已下令将小公子厚葬,还请夫人速速离开此地。” 见她一动不动,那人也不催促。那女子走到她面前。轻声对她说“琉璃不会以为,王上不会对你如此绝情?” 琉璃面如死灰,咬牙道“他有情无情,与我何干?” 那女子却笑了,笑容明媚。“若是琉璃早一日看穿,今日的结局,便不是如此了。可惜……” 她走到琉璃身边轻声呢喃“这一切,都是圣女咎由自取。” *** 笛声凄婉,月落乌啼。一点凄凉意,西风寥郭。往事皆非,而今云是,且把清尊酌。醉里不知谁是我,非月非云非鹤。 笛声乍停,她冷声道“仙长以为,摄魂之术便可悄然无声?” 炔颜睁眼,方才那笛声之中。竟是她的过去!“琉璃心中思绪万千,一念之间,便是前尘过往,又如何能说是本君私探琉璃心事?” 她一时症住,兀自呢喃“三千痴缠,三千愁绪。” 炔颜见她沉默,西北处有蓝光划过,是小里在找她。白光一闪,她已然消失在此地。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风吹柳花满店香。小里见了她,收起了手中把玩之物。他示意她坐下。 他低下头,小声说“小里寻了数日,皆不见十一口中所眼之人。” 炔颜放下手中的茶,茶香溢鼻。小里这挑茶的功夫,都快赶上九师兄挑酒了。“无碍!可有前往弱水河畔?” 他的头埋的更低,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小里无用,进不了弱水河畔。” 她扶额,无奈道“那你这些日子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支支吾吾“小里去了桃槐国,只是……”他一时贪玩,误入陷阱,被人捉了去。见到一个叫苏木的人,被她捉去给一只叫灌灌的鸟作了几日的玩伴。 炔颜叹气“罢了,你去找忍冬吧。” 忍冬?那不是……竟是十一旧识! 小里一怔,想起她方才来的方向。“十一来的方向是北杏国?传言中,北杏国王上迎姑蔑族圣女为妻,连贺七日,举国同庆。不过三年,有狐妖扰乱宫闱。恰遇血月之日,北杏国险遭灭国,姑蔑族合力抵抗,最终不敌,合族皆灭,姑蔑族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她制止了他“小里……这些我都知道了。” 他却忽然间拉住她的衣袖“十一,你就行行好,带我去姑蔑族吧!” 她略一思考“小里,你修成人身多少年了?” “一千年,怎么了?” “过来,与你做个交易。” 小里往后退“不要,当初你也说与我做个交易,然后占了我的肉身。去凡间胡作非为,至今我都还不敢去那里。” 水面瞬间凝结,小里被冻住“小里,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不行,绝对不行!十一,你不是说过……” “十一什么时候说过?”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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