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吗?    还真是一个让人没有想到的答案呢。    沅倾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大概两三百岁吧,反正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曾被父亲和母亲刺激到,就跑去问独玉,他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娘子。    那时候的独玉也不过读了几本书,远不像现在这样学富五车。当时独玉怎么回答的来着?沅倾回忆了一下,独玉说的貌似是:“凡间人家的男子而是及冠,女子十五及笄,这之后男可婚、女可嫁了。不过我们仙界有没有及冠及笄的说法,所以,也许可能大概我们不能成亲吧。”    哪知当时的沅倾听到不能成亲,不能有一个娘子时,居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独玉也没想到一向稳重自持的沅倾会哭的这么厉害,一下子慌了神,连手帕都顾不上掏,直接就上衣袖想要去擦眼泪,结果可想而知,独玉的双袖就像从水里掏出来一样。    沅倾现在想想,只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也不记得当初独玉到底怎么哄的自己了,估计是废了一番心思吧。    不过后来,独玉就学着凡间的姑娘们,在腰间别一块帕子,以防沅倾说掉就掉的眼泪。只是可惜,自那次之后,沅倾就再也没有哭过了,那帕子没挂多久就又摘了下来。    倒是有一次,独玉出去办件什么事,腾着云,穿着流纱裙,杨柳小腰不盈一握,而风一吹,腰间的帕子一扬,整个人比天仙下凡还要想天仙下凡,自此引发了一阵仙界中人腰间别着帕子的风尚。甚至还有有心人作了幅画,特此纪念那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景。    只是后来,后来似乎这些事也就没什么后续了。    今日再听到炽阳提起成亲二字,沅倾却觉一阵荒谬。当初孩提时候被独玉寥寥数言误导,大哭一场,好像也就就此绝了成亲的念头。后来年岁见长,家里的大哥二哥陆续成亲,他也回去观过礼,却只记得当时的热闹场景,也没萌生过什么找个人过日子的想法。而且父母如今含饴弄孙,也没心思来盯着自己,成亲这种事也就被沅倾跑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原来,自己在许多年后,还是会找一个人成亲吗?只是也不知道那人模样性情如何。    沅倾有心想要问一问,却被炽阳一句“师父若想知道,不妨自己去看一看”堵了回来。    这话放在平时的确是炽阳的风格,可就在此刻,沅倾却无端品出几分恼怒不甘,但他又怕自己弄错了,没有问出口以免尴尬。只是炽阳说的自己去试试,沅倾是不会去的。    天机这事,提前得知固然是好,但殊不知会不会因此带来什么麻烦。再说了,他当初拜入隐枫门下收到的入门礼就是隐枫亲手为他卜的卦。所以他已提前得知了一次天机,就不必再奢求第二次了。    “看完了我们就走吧,司命那边应该整理好了。”    炽阳心情郁郁,殿仪心里有事,沅倾不想说话,三人一路无言,到了仙籍所前殿见到司命,倒是把这位老神仙吓坏了,生怕自己招待不周,惹恼了眼前这几位。    “上仙,小仙已经把王家岭当年的生簿找出来了,不知上仙要查看谁的?”司命习惯地揽袖抚额,甚是紧张。    “你将它们都搬来吧,备一个房间,我自己查看就可以了。”    司命乐得不用伺候,当即脸也不苦着了,高高兴兴地吩咐手下的仙官们准备房间,备上香茗,最好再点一炉海棠香。而他自己则劳动劳动这身老筋骨,小心翼翼地搬动着上千本生簿,连自己可以使仙术都忘了。    炽阳认不全,殿仪不想看,最后查看的任务就落到了沅倾一个人头上。    沅倾快速翻阅着生簿,他要找的也不过是王大娘他们那一代,所以只需要盯着时间线就好了。本来这项工作由司命来做会轻松简单得多,但沅倾直接炽阳的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在仙籍所做事也不是完全没有章法,沅倾刚翻基本就知道这生簿完全是按时间顺序摆放的,所以他需要查看的也就是最后几本了。    果然,翻开最底下一本,恰恰就是王家岭众人被斩首的记载。当时王家岭上百颗头颅于一瞬间坠地,上百条生命于一瞬间萎去,可在这生簿上也不过寥寥数言。呵,也不知该叹天道无私还是无情。    沅倾又往前翻倒数第二本,这一本里就第一页刚好是王大娘的生平。沅倾细细查看,想要找出有关炽阳的点点滴滴。    可是,没有。    他又接着看另一个人,是一个叫路屏的人,应当是炽阳口中的“路夫子”。他的生平中提到,他曾是登科进士,可是官路不畅,壮志难酬,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归隐于王家岭。可是,他在王家岭的生活,生簿上仅用“家庭和睦、邻里和气”八字概括。    仍然没有关于炽阳的记载。    沅倾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可他不信邪,明明正式存在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没有记载。    他又往下接着看。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沅倾终于放弃,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和殿仪嬉笑的炽阳,沅倾已经分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了,悲伤,还是什么其他感觉。    什么人才不会存在于仙界的生簿之上,六界之中,五界之人不会出现,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天道不容之人。    神、仙、鬼、妖、魔,以及天道不容之人,炽阳到底是那种人?    “对,还有人。”    沅倾拍桌而起,吓到了炽阳和殿仪,也吓到了门外守着的仙婢。    那仙婢看起来畏畏缩缩,许是被沅倾身上渗人的气息吓着了,抖着嗓音问沅倾需要什么。    沅倾却不理他,青着脸径自去找司命。可怜司命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这位原本还带点笑的上仙现在就带着怒气,看起来要把自己吃了一样想自己走过来。    司命也维持不住之前还剩着的少量镇定了,直接往前就是一扑,双手完美地箍住了沅倾的双腿。    沅倾陡然被这大礼吓了一跳,双腿被固定的感觉让他瞬间平静下来。    这是在外面,不可丢脸。    只是却是笑不出来了。    但只要他不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司命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想什么上仙快笑笑吧之类的。    “你,去找一个叫殷梓璋的人的生簿。”    司命听到吩咐,忙不迭爬起来,一刻钟也不敢耽误。    只是这天下这么大,叫殷梓璋的人那么多,纵是他换来大半个仙籍所的人帮忙,也花了个把时辰才找全了所有殷梓璋的生簿。    沅倾看到眼前的小山,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看来,还得再麻烦一趟司命了。    司命按着沅倾“考上状元,有一位姓于的妻子”新要求重新找,心里却开始骂街了:上仙您要是一早就吩咐完,我至于又花这些功夫吗?唉唉唉,真是要累死老人家了。    如此,又是半个时辰。    期间,殿仪如了个厕,炽阳吃完了整盘点心,没忍住又要了一盘。唯有沅倾,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炽阳不敢去招惹师父,可一个人又觉得无聊,就去盯着司命看,看得司命又出了一身冷汗。好在炽阳还算善良,她见司命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懊恼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忙上忙下又是给司命倒水,又是给司命扇风。    开始司命还假意推辞了一下,可看着炽阳充满希冀的双眼,他又觉得要拒绝这样一个小孩儿实在是太残忍了。    于是,司命对炽阳的态度一变再变,最后要不是碍于沅倾的身份,他都想把炽阳留在身边当孙女疼爱。    不过,也就想一想了。    有了沅倾新的吩咐,找出来的殷梓璋就少多了,不过十余本。沅倾此时也不要司命再找了,挥挥手让他离开,连句道谢话都没有,还是炽阳懂事地替她师父道了谢。    沅倾给司命的信息自然是不完整的,所以接下来就只能他自己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殷梓璋”这个名字取得好,那十余个殷梓璋竟都是官运畅通、妻贤子孝之人,竟无一人符合当初王大娘所说的殷梓璋。    莫非王大娘说谎?    可沅倾觉得那个故事太过真实,中间毫无纰漏。    又或者是司命找到的不是全部。    “炽阳,你过来,随便拿一本书。”    炽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这世间,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血脉亲情。沅倾要做的,也正是要好好琢磨一下这所谓血脉亲情。    不过结果恰如他意。    这本生簿里记载的殷梓璋刚刚好符合王大娘的描述,至于司命没有把它拿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他在上京赶考途中,就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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