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进入了迷雾重重的山峦之间,找不到来路,见不到归处。    炽阳的生辰没查出来,反而牵扯出许多陈年无解的旧事。    可是,一个原应死在赶考途中的普通书生,到底是怎么逃过天命的?    到底是“术业有专攻”,沅倾此刻还是要求助于司命。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人避开天命,不被发现?”    司命胆战心惊,以为是自己以前差事出了错,被这位查了出来,不过又想,这位在仙界之中没有实权,倒也不必担心什么,所以倒是少少放了心,略微思索之后,给出了答案。    “有倒是有一法。魔界有一邪功唤作“夺舍”。但凡修成此功者,可在命不久矣之时魂魄离体,寄托在刚死之人体内。由于原身已死,生死簿上的记载也就停下,天道也不会再去追查,自然就可以避开天命了。”    夺舍一词沅倾听来甚是陌生,想必是魔界概不外传的秘法,不过既被定义为邪功,想必使用此法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可他观殷梓璋,身负才华,进退有度,实在不想那种人。    “只有这种法子吗?”    司命捏紧了衣袖,欲言又止,可想起那句言犹在耳的警告,想说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沅倾没有察觉到司命的异常,只是陷在自己的谜团里,眉头紧锁,没有半分头绪。    炽阳刚刚翻书无意中看到“王家岭”三字,立即明白师父这是在查找她的信息,只是不知道找的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只是此刻见到沅倾的一筹莫展,炽阳也就大概猜到师父遇到难题了。可是,一个小小的王家岭,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不对,并不是没有。    炽阳一震,沅倾的眼神也如闪电一般击中了她。    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她,就是她自己。    很显然,沅倾也想到了。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界村子,明明灵气稀薄,却偏偏生出了炽阳这么一个身负灵力,一口气睡了几千年的孩子。    若从这条线去推断,沅倾便可以推测,炽阳的父母也许是仙界中人。    几千年前,仙界不过刚从仙魔大战重创中恢复不久,仙人们刚刚可以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离开仙界,云游四方。    “你们这里应该有这些年下界云游之人的名册,拿给我看一下。”    名册小小一本,不需要司命再来帮忙找了。沅倾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出现最多的就是鱼浅的名字。不过想都不用想,铁定不会是鱼浅。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名字,如“负桉”“秋芷”之类的名字,可怜沅倾一直待在华西境,鲜少出去,竟是一人都不认识。    “司命,你着人抄录一份名册,我带回去再仔细看看。”    司命却为难道:“这,上仙,不是小仙不肯,实是仙帝曾经下令,这仙籍所内的所有文书概不外传。您在这里看看倒是可以的,只是要带出去,恐怕不合规矩啊。”    沅倾懂了司命的意思,不欲再听他废话,干脆道:“那你帮我看看这些人。”    司命凑过头去,仔细研究名册上的每个名字,只是他也不知道沅倾到底想知道什么,所以只好大概概括了一下,说:“回上仙,这些人大多是各族各地的优秀子弟。他们出生之时,仙魔大战刚刚结束不久,他们也算得上是生于忧患了,所以平常居安思危。虽然天赋什么的比不上上仙您,但也是仙界的佼佼者了。”    司命废话一堆,沅倾巧妙的抓住了关键词,居安思危,那必是忙于修炼,佼佼者,想必心性不差。    如此说来,这些人应该都做不出那种在凡界生下幼女,却在回来后对幼女不闻不问的事了。    似乎又进入了死胡同。沅倾难得地感到疲惫。    炽阳的思路跟不上沅倾,她还在纠结为什么炽阳的焦点又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别人身上去了。    沅倾却突然提问:“炽阳,你觉得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人抛妻弃子啊?”    炽阳亲身经历过,而且沅倾观她言行,似乎对这事有自己的理解,故有此一问。    “抛妻弃子啊。嗯,像我啊,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我出生后就没见过我爹爹,王大娘说我爹在京城里找到了一个公主做媳妇,所以才不能来找我。”    炽阳小时候没爹没娘,好在王家岭里都是老实人,倒没怎么说到委屈。只是隔壁村子里的男孩子却没这么好了。隔壁村子的村长有个小孙子,据说是家里的独苗苗,素来是宠着的,养成了个小霸王的性子。日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纠集一班小霸王,一起扔炽阳石头,边扔还要边骂炽阳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每当这时,王家岭的小孩子们就会自发站出来保护炽阳,双方往往要爆发一场大战。    但好在都是孩子,下手再重也不至于出人命,顶多就是在外面被打了,回了家还要被打。只是这种事,多着多着也就习惯了,王家岭的一众父母白天忙着农活,晚上回家也实在无心再管教孩子。倒是隔壁村村长过来找过几次茬,王家岭众人也只能陪着笑道歉,白白送他一些家里种的蔬菜。    这些大家都不说给炽阳听,但她也不是瞎子聋子,知道是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虽然也会纳闷为什么明明是小霸王的错,最后却是王大娘他们低三下气地赔罪。只是后来她也就学着避开小霸王他们,实在躲不过了,就挨两下打,不出声,他们觉得无聊也就不会纠缠了。    只是每次王大娘给炽阳清理伤口时,都要心疼老半天,却又打着精神一遍一遍地告诉她:“阳儿啊,不要恨你娘,也,不要恨你爹。”    炽阳想,什么是恨啊,又为什么要恨啊。    再后来,她知道了,这世上啊,有一种东西叫做权势。她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无心权势,却偏偏被权势所扰,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所以,如果有什么能让人抛妻弃子的话,权势吧,权势应该可以。”    炽阳说的无所谓,沅倾却颤了颤。炽阳察觉到了,知道师父在心疼自己,索性又说些其他的活跃一下死气沉沉的气氛。    “还有的话,应该就是戏折子里说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水了吧,既然记忆都没了,那他肯定就不会记得以前的事了啊,所以才会抛妻弃子吧。”    炽阳发誓,她说这些真的只是为了搞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可是沅倾却偏偏得到了灵感。    仙界有没有可以让人忘记过去的水,他还真不知道,只是,“司命,我记得仙界是有一种特制的药丸的,这种药丸可以让人忘记不在此界中发生过的事,据说那些下凡历劫的人回来后必须要服用,是吧?”    司命没想到沅倾会突然一到这个问题,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沅倾说的那种药丸仙界的确是有,而且他也却是给别人服用过,只是上头的命令他也不能不遵从啊。    “上仙,此事,小仙确实无能为力啊。上仙若想知道,倒不如直接去问令尊,令尊想必知道的不会比小仙少,而且必定知无不言。”    其实不用问了,沅倾确定,仙界中确实有这种药丸。只是司命的态度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最开始他只盼着自己快些走,所以问什么答什么,可是一但提到下凡之人,他就开始推三阻四,借口仙帝命令,分明是不想让沅倾追查下去。    不过进展到这一步,沅倾也差不多可以稍作推敲了。几千年前,某两位仙人下凡历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分别占用了殷梓璋和于氏的遗躯,至于炽阳,想必就是这两人的女儿,所以才会神负灵力。而那两人,历劫回来后自然要服用药丸,忘记在凡间发生的一切,因此独留下炽阳活在人间。倘若不是他下凡云游,炽阳这辈子想必就永远只是一个凡人了。    炽阳的生辰依然没查出来,但好歹大抵猜出了炽阳父母是仙人,兴许以后他们还能一家重逢,也算是喜事一件。    沅倾的神色舒缓了下来,如厕如到了仙籍所后门的殿仪远远察觉到气氛的松懈,终于准备回来了。    炽阳大着胆子,请求道:“师父,我能不能看一下王大娘他们。”    沅倾向来对炽阳有求必应,当即又让司命去找一下王家岭众人的转世。可怜司命胆战心惊了许久,如今到了该下值的时辰了,还要苦兮兮地找生簿。    痛苦是司命的,轻松是沅倾和炽阳的。    结果出人意料的好。沅倾原还担心王家岭众人一夕之间丢了性命,会心生怨恨,化作厉鬼,可是没想到,这些人除了王大娘,都在头七之前就入了轮回,而且托生的都还是好人家,基本上是一生安乐无忧了。    不过想一想,也并非不可能王家岭众人本就淳朴,再加上一个半仙炽阳就在那里,虽然就只是睡觉,但无形之中她自身的灵力也可以净化他们心中并不多的怨恨。而且鬼差来时,碍于炽阳的灵力,也必定会慎重对待那些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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