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尤亦那句话暗示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市局接到群众报警,声称在自家门前的池塘里发现了一个女人!是女人不是女尸,这家人很善良,发现自己家池塘岸边趴着一个女人就把她救了上来,只是他们在乡里,最近的卫生院都有十几里路程,本来把人送到卫生院去了,可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特别瘦,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一样,卫生院里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医术多高明的人物,折腾了半天这女人还是高烧不退,甚至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无论是那家人还是卫生院其实心里都有些害怕担责任,赶忙就报了警。    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倒也不含糊,警-方连忙就派了人送到A市大医院去了,说真的这女人的情况和尤亦那天的非常相似,同样的极度营养不良,瘦到脱形……不过这女人的身体状况相比起尤亦还是要好一点的,没她看起来那么憔悴恐怖,刚好当初接收尤亦的也是这家医院,一个星期内连续接收两位这种情况的病人,而且都是警-方送过来的,院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管理这个女人案子的是三组,不是重案组管的,后来和重案组联系了一下,说可能碎尸案还有一个幸存者。    目前来看她们两个也只是情况上相似,毕竟女人一直没醒过来,江谌玺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尤亦,那时候尤亦正躺在病床上单手剥橘子吃。    江谌玺捡着重要的点和她说了,她头也不抬地用左手剥着橘子,本来一只手就不好控制方向,她也不是左撇子,一个嫩黄嫩黄的橘子在洁白的被子上滚来滚去,抠出了几个指甲印,皮愣是没破一点。    “唔……”尤亦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我没碰到过其他人,但是我仅有的两次出房间的机会,都让我发觉到房子里不止我一个人,不过这是肯定的,还有凶手,第二个幸存者这个问题……“她突然顿住了,扬扬下巴示意依然在被子上滚来滚去的橘子,”你先把橘子给我剥了我再告诉你。”    江谌玺神色不动,只垂眸看着那颗橘子,伸手拿了过来,“你为什么不用两只手剥?”用一只手剥橘子,对于没习惯的人,怎么剥得开。    尤亦撇撇嘴,“因为我在想会不会以后用不到这只手了。”    江谌玺剥橘子的手一顿,眉心拧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尤亦笑了笑,另一只手始终放在被子底下没有拿出来,“就随便想想。”    “你的手怎么了?”江谌玺三下五除二剥好橘子递给她,眼睛盯着那团被子。    尤亦的手下意识缩了缩。    江谌玺猛地起身,一把将她的右手抽了出来。    苍白青灰色的纤细手腕上,横亘着一道道鲜红的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鲜红着……本来就瘦到皮包骨的手臂,两只手一对比,更加恐怖。    “你在干什么?!”江谌玺的神色猛地变得凶狠起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尤亦的手臂,尤亦差点被他吓着。    “你干什么呢……轻点轻点…”尤亦小脸皱成一团,努力往外解救着自己已经布满伤痕的手臂。    就在这时,白小梅陈沉和李旭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个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    五分钟后,尤亦右手臂缠上了纱布,缩着脖子半躺在床上,小声为自己辩解着:“我就是压力太大……”    “压力太大也不能这么干,看来真得派个医生来看着你,我说怎么这医院伙食还不错,咱队长特别吩咐了护士天天压着你称体重来着,你怎么一个星期过去了一点不见胖的,脸色也不好,搞半天你这丫的自残呢?说吧,多久了。”李旭自己就有个女儿,虽然没尤亦这么大,就是个在读小学的小姑娘,但是看着尤亦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有点同情,更何况尤亦这丫的作死,一天到晚的就会作践自己身体。    尤亦眼睛滴溜溜转着,“我晚上睡不着,就……”她话还没说完,陈沉又打断了她,“那也不能这么干,你现在需要养着身体。”    尤亦:“……”    “咱来说说凶手吧,那姑娘醒了吗?”尤亦正色道。    李旭和陈沉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陈沉开口说:“那姑娘醒了,已经确定是碎尸案的第二名幸存者了,她的情况和你差不多,都是被关在小房子里,黑暗,她同样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而且现在精神上还比较脆弱,现在还不能给她做笔录。”    尤亦点点头。    又谈了一会儿,白小梅陈沉李旭三人离开了病房,江谌玺又帮她剥了个橘子递给她,“你没必要做到这样。”他面色冷肃,满是不赞同。    尤亦倒是显得不在意,“别担心,快了。”    “你要掌握好分寸。”    “我知道,她已经等不及了,不是吗?”尤亦歪歪头,勾出一抹浅笑来。    ……    到了下午,那个女孩醒了,从外表上来看她比尤亦还要更胜一筹,这也可能是因为尤亦已经瘦到皮包骨了,面色憔悴到不行,那个女孩的状态比尤亦好了很多,她应该是本身就比较瘦高苗条的类型,也只是面容上憔悴了些,倒没有那种看上去会显得恐怖的视觉效果。    神志也比之前尤亦醒过来那时候清醒得多。    她刚开始只是默默流泪,看到江谌玺他们一行人过来也只是眼珠子转了转。    “你好。”陈沉说,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一些。    女孩稍微点了点头。    “额……可以大概和我们说一下情况吗?比如……凶手…”陈沉话没说完,女孩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烈,她眼泪流的异常汹涌,这姑娘留起泪来的架势还有几分让人心疼,她也不说话,就默默流泪,陈沉重话也不敢说,僵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递了一张纸过去。    那姑娘倒是伸了一只手出来接过纸,那只伸出来的手皮肤特别白皙,端看的话,她的身材绝对是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心生羡慕的那种,肤白貌美,走在路上回头率非常高。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昨天,啊应该是昨天,我一直被关在一个很黑的小房子里,我觉得很饿,脑袋也很晕,然后我再醒过来就是躺在这里了,直到刚才有一位警-官告诉我说我得救了我才知道,我真的没有死。”刚说完,眼泪又是一串串地落下来。    “根据资料上看,你叫……李香梅?”陈沉看着资料。    出乎意料的是这女孩居然楞了一下,虽然这个惊讶持续的时间非常短,但这一屋子警-察谁也不是普通人,几乎人人都捕捉到了她这个情绪变化。    “额……难道资料错了?”陈沉反复对照着照片,资料上的人和她本人差得并不远,没有尤亦反差的那么严重。    “没有没有。”李香梅忙摇了摇头,“我是,太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我有点不习惯。”她解释道。    其实她这个解释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了,没有人会因为很久没人叫自己名字而陌生的,一般情况下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本身有个外号,所以反而对自己的名字有种不熟悉感,但这毕竟是自己活了十几年的名字,不可能说轻而易举说忘就忘的,刚才李香梅的反应更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一样。    “那……能跟我们讲述一下你之前的情况吗?”    她点了点头,看起来神志还算是清楚,缓慢开口道:“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下班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跟踪,我就很害怕,刚好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是一条小路,我本来就很害怕,后面还有个人追着我跑,我就很慌张摔了一跤,当时好像磕到了头,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小黑房子里。”    “那,你记不记得,那天是几月几日?记不记得你被关了多久?”陈沉看她精神状态没什么问题,问的也多些。    “唔……“她垂着眼帘努力回忆着,“不是很记得了,本来女孩子对数字就不太敏感,而且我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差不多,所以我基本上不记得日子的,关了多久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因为每天都黑乎乎的,一个人也见不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所以,我其实什么都不清楚。”她苦笑了一下,再抬头已经是满脸苦涩的表情,“我有时候会像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好在……”她顿了顿。    “好在什么?”    “好在他……居然对我还不错。”她说出这句话,咬了咬唇,脸颊居然泛上一丝红晕,“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与之相反,他对我很好,虽然我在那个小房间里不能出去,可是有吃有喝的,我也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他还会陪我聊天……”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陈沉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记录本,和在场的人对视了一眼,每个人眼睛里都藏着莫名的情绪。    “那,是怎样陪你聊天的呢?”    “是一个收音机的声音,收音机放在门外面,我就在门里面,我靠在门边和他说话,隔个半分钟左右收音机那边就会回应我的话,因为房间特别安静,所以他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听得很清楚,我觉得他可能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人,虽然收音机里出来的是机械声,可我就是这么觉得。”她说着,唇角溢出一丝微笑来,手指也拽紧了被角,如果不是此时此刻的场景和前提条件有些不合适,简直就像是一个花季少女在微笑着向人介绍自己的暗恋对象。    ……    “尤亦,你知道吗?我最想要的,只有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那个声音含着清浅的笑意,在黑暗中却有着令人忍不住胆寒的惊悚感,尤亦的意识在黑暗里坠落,神经好像被一团柔软的棉花所包围着,温暖、纤细、让人舍不得离开。    一般来讲人的记忆不是单独区分开来的,而是连接在一起的,打个比方——我们通常在爱情小说里看到那样的描写:“那个少年,身上的白衬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他逆着光站着,仿佛所有光都聚拢在他的脸上,在暗黄色的光线下,从他的额头到下巴仿佛聚集成一条锋利冷然的线条,可是接着他笑起来,这线条就立马变得融进了阳光里,连他的唇角都带了点温度。”我们对于某件事的记忆通常不会非常完整的顺序非常正确的回忆着,就拿恋爱来说,我们会把自己和恋人相遇心动的时候、甜蜜情话的时候、激烈吵架的时候都记起来,这些都属于大事件,真正令你印象深刻的地方一定是一个点的,比如他跟你表白时候唇角的微笑和亮晶晶的眼睛、他穿的白色运动鞋、操场的朱红色跑道……毕竟眼睛不是上帝视角,我们会用一个点去蛛网状延伸的回忆整件事,对于温暖心动的记忆是这样,恐怖的记忆也如此。    恐怖片恐怖的地方也就是那么几个点,不可能通篇都是惊悚镜头,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画面?那就是点。    “尤亦……”她又被人叫醒,一脑袋磕在门上,她吃痛地捂着额头,睫毛扫过门上的铁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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