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直到傍晚放学，高盈盈都只是安安静静的趴在座位上玩手机。对于她能和何铭之和好的这件事许多人都感到很意外，包括她平日里的那些朋友。　　　　众人的猜忌毫无根据，却在不少人的心里肆意生长。　　　　下午放学的时候应遥在座位上收拾书包，她的动作一向不紧不慢，与那些一听到下课铃就往外冲的不同，她似乎从来都不着急着回去，沈家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　　　　有人站在了应遥的课桌旁，她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邹丽丽。　　　　昨日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观花般的略过，应遥不语。　　　　“应......应遥......”邹丽丽似是鼓足了勇气般的开口，只是声音仍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我能跟你一块儿走吗？”　　　　“你跟我顺路吗？”应遥故作不解的回道。　　　　她语音刚落，邹丽丽的脸慢慢的被染上了一层如醉酒般的酡红。周围尚未离开的同学对于她们的对话稍显留意，邹丽丽能感觉到有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打量，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顺路的。”　　　　她有话跟应遥说。　　　　应遥很快就收拾好了书包，拎着书包站起身望着邹丽丽，语气平淡：“那一起走吧。”　　　　她们一起去了一家奶茶店，这是一家装修偏北欧风格的店面。落座后邹丽丽驾轻就熟的点了一杯烧仙草，问及应遥想喝些什么的时候，她看了半天的菜单，最后只点了一杯柠檬水。　　　　她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应遥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单，研究得一脸认真。而对面的邹丽丽似有些窘迫，她嘴唇嗫嚅了半晌，一直到服务员把饮品上齐，她都没好意思开口。　　　　应遥也不说话，她用吸管漫不经心的搅动着面前玻璃杯里的冰块，冰块在杯子里浮浮沉沉，杯沿上的柠檬片散发着淡淡的瓜果类的清香，煞是好闻。　　　　“我喜欢林记年。”思索了半晌，邹丽丽选择用这句话来当作后面一系列辩白的开场。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就那么被自己简单直白的揭露了出来，使得她的脸上像打多了腮红般不自然。　　　　这样不接前言后语的一句话，只是让应遥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即她手上动作继续，她静待着下文。　　　　杯中的冰块不时的撞击着玻璃杯，发出清晰的声响。　　　　“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他了。”邹丽丽望着面前的杯子，眼神透过杯中的饮料似在回忆着，“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就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上，班上的每个女生都在打听他的名字。他真的太耀眼了，耀眼到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很多的女生喜欢他。”　　　　她的声音一改平时的活泼元气，反而多了几分惆怅在里面。　　　　应遥不动声色的往下听。　　　　“他身边优秀的女生太多了，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其它方面。后来还多来了个姜姗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还长得那么好看，简直让人挑不出错。再然后，你就来了。”说到这里，邹丽丽抬眼望向应遥，后者亦看着她。邹丽丽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的笑了起来。　　　　“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她突然这么说了一句。随即邹丽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惯常爱扎的双马尾此时安安静静的搭在肩膀上，平添了些安静温婉。　　　　与一开始的咋咋呼呼完全不同。　　　　她语气似在感慨：“我真羡慕你啊。”　　　　应遥略有不解的看着她，却听到她继续往下说着：“你一来，就可以真真切切的住进了他的眼睛里。”　　　　说罢，邹丽丽像是从漫长的回忆里悠悠醒转，重新望着应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在看你时候的样子，简直让人嫉妒得发疯。”　　　　“这些只是你脑补的罢了。”应遥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这样的说法略有些荒诞。　　　　她和林记年，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邹丽丽却认真的反驳应遥的话：“不，这不是脑补，是来自女孩子的直觉。”　　　　“他以前对于陌生人都是冷淡和疏离，对于一切的事情都置身事外不愿搭理。可是你来了之后，他却变了许多。”　　　　邹丽丽没办法向应遥解释林记年的那种改变，但她坚信着自己的直觉。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之前他身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我觉得你这种说法很可笑的。”应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是她平时的那副冷淡腔调，“你说有话和我说，就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而已吗？”　　　　邹丽丽闻言，刚想开口反驳，应遥又继续说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因为你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嫉妒，所以在我和蒋念薇闹矛盾的时候，你选择了帮她欺骗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邹丽丽辩驳。　　　　应遥却笑了，那样浅薄的笑容，此时竟多了些嘲讽：“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啊。”　　　　“你和我说这些，不过是用这种子虚乌有的嫉妒心来减轻你一开始的愧疚而已。”　　　　在初来乍到的陌生环境里，人总是会对一开始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充满好感。　　　　应遥也不能免俗。　　　　她在人际交往方面的能力薄弱，一开始邹丽丽向她示好的时候，因为她自身性格的原因以及对于她自己而言尴尬的身份使得她对于这份友情的开展停滞不前。应遥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原因，思绪慢慢回到了从前，有个冷漠的男声在对她说着残忍的事实：“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她已经记不清他的脸。　　　　却一直记得他说的这句话。　　　　来到华城这么几个月了，从来没有以前顺安的同学给她打过电话。抛开不知道应遥的号码不谈，每每夜深人静，她拿着手机想要怀念从前，却不知道能打给谁从何说起。　　　　良久，应遥望着邹丽丽，语气依旧淡然：“你没必要愧疚了，反正我也不怪你。”　　　　“你喜欢林记年就喜欢去吧，反正我和他也没什么。”　　　　“祝你心想事成。”　　　　一席话说完，她拎起书包径直离去，门上的风铃随着她的离开发出叮铃的声响。　　　　心想事成啊.......　　　　邹丽丽想着应遥最后的祝福，却笑了。　　　　她什么都知道。　　　　邹丽丽心里一直很愧疚，但又心怀着侥幸。校园暴力这种东西真的可怕，到时候如果应遥被蒋念薇她们成功缠上了以后就根本没有时间来追究邹丽丽一开始欺骗她的事情，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邹丽丽自身那点内疚感也会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她会成为一个漠然的看客，甚至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可当应遥成功化解了那场危机之后，邹丽丽心里的愧疚与不安也愈演愈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她只想和应遥谈谈，可当真正面对面坐在一起了，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记年会怎么看她呢又？　　　　昨天她落在后头，清楚的看到林记年和应遥一起离开，华城一中呢的这么多女孩子里，林记年从未和人表现的像这般亲密熟络。　　　　那是她最喜欢的少年。　　　　邹丽丽想着想着，就哭了出来，那样无声的哭泣，慢慢愈演愈烈，转变成小声的呜咽。　　　　究竟在难过什么啊。　　　　她想。　　　　夜幕逐渐降临。　　　　华城最大的一家ktv的包厢里，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在用他们的方式挥霍着青春。　　　　周衍霸着麦克风扯着嗓子唱歌，底下玩牌的喝酒的玩得同样不亦乐乎。十几个人里，除了穿着一中校服的外，还掺杂着不少其他学校的。　　　　林记年并不在其中。　　　　包厢里烟雾缭绕，周衍声嘶力竭的歌声和着轻薄的烟雾萦绕在包厢内。沈煜扬坐在沙发上和人玩牌，他的身边一个穿着职高校服的女生紧挨着他。女生的裙子很短，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腿型纤细好看。她染了一头浅棕色的发，化着精致的妆，右手的指缝里同样夹了根烟，袅袅上升的青烟里，她的模样竟多了些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妖娆妩媚。　　　　一群人正玩在兴头上，包厢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来人顺手切换了灯光，原本暧昧昏暗的彩灯被大片的刺眼的光亮所取代，像是被人从地下一下子拽到了尘世。　　　　周衍的歌声戛然而止。　　　　包厢内所有的目光都向门口聚集，沈煜扬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却显得并不在意。　　　　那一头粉色的发，只能是蒋念薇了。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定格在沈煜扬旁边的女生身上。　　　　众人都不再说话，周衍拿着话筒试图打着圆场：“七花啊......”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蒋念薇直直的走到了沈煜扬的面前。　　　　沈煜扬还在招呼人摸牌：“继续啊。”　　　　他颇不在意的模样，使得一群人只得配合的继续摸牌，只是眼神会忍不住往蒋念薇身上瞟。　　　　蒋念薇的表情有一刻的惨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坐在沈煜扬身边的女生依旧还在抽烟，她见蒋念薇来了，甚至示威般的继续向沈煜扬贴近了几分。她摆出了一副胜利的姿态，结果头顶很快被黑影所笼罩。　　　　随即是她尖锐的叫声，如利器划在了玻璃上。　　　　“啊——”　　　　只见蒋念薇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女生的面前，旋即用手拽住了她的头发被迫她起身，紧接着就是“啪啪”的两巴掌。　　　　整套动作连贯利落一气呵成，看傻了周围的许多人。　　　　沈煜扬神色未变。　　　　被打的女生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蒋薇：“你敢打我？？？”　　　　她似要冲上来和蒋念薇拼命，却被周围的其他人限制住了行动。　　　　蒋念薇脸色再一次惨白，她的手火辣辣的疼，却不理会被她打得女孩子，而是深深的看了眼沈煜扬后，转身离去。　　　　眼泪在出门的那一刻夺眶而出。　　　　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