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选在苏州作“退路”也不是随意选的。除却苏州是李卿儿的故乡这个重要原因外,还因为当初东方暻初次施行改革的时候,土地大改,朝廷下令将官吏名下不在上报财产之录的土地不论是以何种方式所得都要上交。再加上新垦的荒地这样朝廷便收了大量的空闲地良田。又派每个州府官员将分布在各地的的闲地租赁给百姓耕种。 各地百姓都开心能以较低的租价租到朝廷的良田。东方暻的土地政策在西边北边都得到了良好的反响,只是在快递东南边却有些困难,因为这些地方的百姓大多从商没有余力去管理土地,导致在苏杭这一带的良田还剩余不少无主。 不忍心这些良田再次变成荒地,季云深便让名下的丰裕钱庄出钱从苏州府官那边购置了千亩良田交由信任的钱庄老板朱生寿管理。 丰裕钱庄在东霂国也算是实力雄厚的钱庄,在各地都开有分店,而季云深是它背后的大东家。刚开始实在是缺乏劳动力,朱生寿只能让田地空着。后来几年西北方战乱,有不少难民去不了京城便逃到了江南,朱生寿眼尖看到了机会便收揽了难民帮着他们定居,不久后便成了固定的佃户。 毕竟钱庄不是自家的,朱生寿也只是给季云深打理生意一个小掌柜。东家神出鬼没的,朱生寿只知道东家姓季,平日里联络也是靠着信鸽和妙乐坊的主人栗妙音,但他很愿意给东家办事,主要是能过得安稳而且东家收利钱是照顾着他的盈亏,他也从中得了不少的好处。 苏州府地界宽广,自城中坐马车到郊外乡间来回也要花上两个时辰。若不是出门早,想来等到了地方也要正午时分了。 这次出门是办正事便将莫影莫竹都带在了身边,今天不只是看田产还要让她下属的商家们见一见他们的东家。 要在自己的商家里树威,女身自然是隐瞒不得的,季云深难得的穿了一身青蓝色的流仙裙。 乌黑的长发一半绾起簪一只嵌着蓝宝石的簪子,一半垂在身后,站在广阔无垠的田地里,风吹过便如临幻境如仙子一般。 “东家您看,这一片方圆三十里都是您当初派小人置购的田产。” 朱生寿今年四十七了,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足以做自己女儿的东家,不由生出一些敬畏。 不过说来也是奇妙的很,他第一次见到季岚(季云深在外用的化名)便觉得此人气度不凡,举止言谈都不似一般女子。况且能够拥有着苏州城里半数多的大商铺,听说她名下的产业遍布整个东霂国,只是这样的成绩便可以让一般男子都俯首了。 “现在佃户们靠着耕种这些田地能够温饱,过得也还不错。大部分的佃户都签了五十年的契约,还有一小部分是想着看看年成再做打算的。”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若不是因为相信朱生寿的为人,她也不会将这么多的田产交与他管理。 穿过田地便到了一个村子里,路上多是些回家吃午饭的佃户。见着他们这一群衣着不凡的人也知道是大东家来了,对着季云深微微俯身。 一群背着布包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嘻戏打闹从他们旁边跑过去。 季云深回过头问身后的朱生寿,“这村里可是开了学堂?” “是,四年前请了城里的一个落魄秀才来做的教书先生,他倒也欢喜,在这里落个清净。” 她微微皱眉而后又舒展开,“记得别苦了教书先生。” “诶诶,记得了。” 看着日头微微西偏,小栖小声提醒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城里呢。”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季云深掉了个头从村子另一头走出来,“朱掌柜可要同行?” “不必劳烦东家费心,小人的马车跟在您的车后面就可以了。” 一行人上马乘车,在傍晚时分才到约定的地点。 “主人,留香楼到了。”车外传来莫竹的声音。小栖应了一声便率先跳下车去,伸手去掺车内的他,“主子,我们到了。” 季云深并未着急回应,先是蒙上了素白色的面纱才将手放入她伸过来的手中,从容地下了车,在她的引领下走入了留仙楼。 因为这次她是女装出行,酒楼里的人又多,并不适合抛头露面。为避免容貌太过惹眼,还是戴上面纱为妙。 “诶!朱掌柜也来了。”从城南赶来的陆老板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朱生寿的马车。 “哎哎!朱掌柜,好巧好巧。”同行的李老板也走了过来。 见着人来了,朱生寿赶忙介绍,“这位是大东家。” 他们也弯腰行礼,恭敬又热情。 在门口站了这么一小会便又有五六个商家的老板赶了过来。不一会儿便聚成了一群人,一边向季云深行礼一边介绍自己。 季云深理了理额前的一缕青丝,而后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登上了留香楼。 才走到留仙楼的楼梯处却见一大群人呼拉拉走了下来,打头的是个穿金带玉的男人,一看便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栖和小凌见状习惯性地将她护在后面,可是当那个打头的男人接近他们的时候,却一个踉跄,向他们扑了过来。 虽然情况有些突然,但季云深仍是习惯性的躲了过去,她并不喜欢陌生人靠得她太近。 在她身旁的莫影伸出胳膊挡了一下,那男人便“哐当”一声撞在了酒楼的白墙上,疼的哀声叫唤,那群人中立刻有几个人将那男人扶住,而其他的人则围在了楼梯口,一副不给个说法不能善了的架势。 小凌正想说什么就见那男人抚着被撞得通红地额头抬起头来,看着她……和她家主子。 那男人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唰”地打开了金灿灿的包金折扇,在胸前摇了两下,故作潇洒地向前走了两步,对季云深笑着说道: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着姑娘便觉得面善,你叫我孙文易便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孙文易直勾勾的盯着季云深,时不时的还瞟一眼她身边的小凌。眼神中张狂中带了几分猥琐,猥琐中还留了九分色气。 在一旁看着那男人小凌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路从脚跟抖到发顶,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僵笑着说道:“还请公子让条路。” 这“蒙面的冰霜女子”非一般货色,孙文易对她感兴趣的很,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便让身后的人让了路出来。 “谢了。”小栖深吸了口气,按捺下心中的火气说得虽然客气,却不待他答应便引着季云深向楼上走去。 “哪里来的小美人啊,竟然能勾了咱们孙少爷的魂儿?” “哈哈哈,莫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孙文易后面的人还是嘟嘟囔囔的抱怨挑衅,季云深充耳不闻,但跟在她后面的商家们可不干了,竟然敢侮辱他们的东家!一个个三四十的中年大汉上去一句一句顶了回去。两方吵的不可开交,最后差点动起手来。 坐了许久的马车,季云深现在很是疲惫,“莫影。” “是。”莫影会意便走到人群中“唰——”一声长剑出鞘,撕扯在一起的两方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孙文易赔笑道:“哎哎!出来玩,别伤了和气嘛!” 季云深也不搭理他,只是缓缓道:“都别闹了,走吧。” 一行人才上到了二层便让人觉得精神一振,楼梯正对着穿过城区的河面,凉爽的水汽扑面而来,几只小舟泛于河上,带着袅袅炊烟,方才的不快也淡了些。 “东家,刚刚下面那些人出言不逊,您为何……”朱生寿有些不明白,一般来说有财有权的人应该更注意面子才是。 季云深没有说什么,只自然的摘掉了面纱,吐出几个字:“能屈能伸。” 朱生寿一脸恍然大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季云深就坐后,十几个商家也找好位置坐好,等着上菜的空档商家们便开始向季云深报告自家主店及分店的经营情况。 朱生寿先开了口,“佃户们每年交的粮钱都分到了您名下的钱庄和米店里。” “最近布店里的蚕丝被买的特别好,前些日子还有南洋国家的人来采购了一大批蚕丝彩布回去。”紧接着布店的李老板说着很是自豪,“他们还签了明年的订单,交了一半的定金呢!” “酒楼,就是东家看到的这样,生意还是挺红火的。多亏了当年东家选了这个风水宝地。” “医馆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咱们城中开了三家医馆,有一位老师傅年纪大了,现在怕是请不到合适的人来接班呢。” “咱们药材店因为和东家在西边的药材商合作货源一直不愁,最近在想着怎么能跟南疆的药商联络合作一次,毕竟他们的药的确在我们这里少见。” “对对!说起南疆来,我去南疆的时候发现他们那里的水稻种要比咱们这的优良许多。”米店的陆老板憨厚的笑笑,“如果能得了南疆的米种来,米店的生意一定能更好。” “是啊!佃户们产粮量也能增加不少。” 听到这,季云深点点头“你们说的这个意见我会考虑的。” 菜一会便上齐了,桌上的菜色丰盛,都是苏州独有的特色风味。 正用饭的时候,小栖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主子,方才下去打听的影卫回来了,可要让他进来?” 季云深抿了一口女儿红,摇摇头,“让他去跟踪下那男子,查清楚点……他的家底。” 见美人儿走进了二楼,孙文易便打发了手下去探探她的来历,随后便美滋滋地坐上轿子回府,哼着小曲,心神都放在了方才巧遇的美人身上。 孙文易自诩风流了这么些年,苏州城的男人和女人只要是美人儿他都尝了个遍。在二楼看到那女子他便被迷住了,虽然面纱遮着看不清脸,但那皮肤、那模样、那勾人的眼,直挠得他一颗寂寞的心发痒。 这等美色在苏州城,只要不是侯门世家,到了他孙家的地盘上,总逃不出他的手心。 宴席结束,几个豪气的商家老板喝的东倒西歪,也有几个文绉绉的没怎么沾酒。季云深喝了不少却也没醉,出包厢前还不忘带上面纱。 回府的路上路过了一家糕饼店想着吃过这家的糯米团子味道很是让是称心,便让莫竹停了马车。 “东家,您找小人有事?”林四早听鲁大福说起东家回了苏州,见这衣着华丽不凡的女子便心里明了了,“城里三家分店的账目都在这里。” 近半年来买茶点的事多半是小凌来的,所以跟林四熟络一些。“呵呵,林掌柜,我们主子又不是来查账的。” 虽然林四是掌柜,却也并不了解她的身份,只知道她而已。 “那,东家是……?” “哦,我们家主子是看着生意很好,想着尝着你家的茶点味道很是称心便来买些。”小凌笑道。 “哦,东家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叫人去装一些送到东家府上。” 太阳落山了,天也黑了下来,快到府门的时候,季云深忽然问到:“我身上可是有酒气?” 没人敢搭话,莫竹偏偏是个脑筋粗的,“是啊,味道挺重的。” “那我洗一洗再回房。” “诶?不必了,天都黑了,您累了一天也得早点休息了”小凌赶忙劝阻,天都黑了她也很困的。 季云深淡淡道:“我怕我一身酒气让洛儿不开心。” 嗯????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袋出问题了,主子一定是喝醉了吧!说出这样贴心的话来,一整天都冷冰冰的脸,跟这句话放在一起简直太违和了! 还是小栖反应快,“那您回房让夫人伺候您沐浴就好了,内院的温泉现在还没修好呢。” 说的也是。 “好,小栖你记得回去就让下人去备热水。” “是。” 轻轻推开门,绕过屏风,便见那个人坐在窗台前对着镜子梳发。 想是洛儿方才沐浴过了,微湿的乌发散在素白的里衣上,发丝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动,纤嫩的手指在发间游走,宛若一幅画卷。 “回来啦。”梨洛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过身对她笑着,眼中是缱绻缠着的绵绵爱恋。 “嗯,回来了。”季云深走到他的背后将他揽住,轻轻应道。有人在家里等她的感觉,真好。这里再也没有往日的空旷寂寥,只让她眷恋。 她忍不住将脸颊贴在他的直挺的后背磨蹭。“怎么?”梨洛回握她放在他胸前的手问道。 “伺候我沐浴吧,今日好累。” “嗯。”梨洛也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看来云深是挺累的,被她抱着感觉自己都是醉醺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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