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奇遇,远行少年人。    江见杞在树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赶紧先摸脸,没破皮没红肿没痛感,长舒一口气。还好,老子还是清州最俊!    树上的女护卫冷眼看着他在那搔首弄姿又嘀嘀咕咕的,心里的嫌弃都要突破天际,这不就是那个喝花酒的江三郎嘛?    呵,果然一副肾虚样。    她翻了个白眼,视线重新投到河面那条乌篷船上,也不知道两个小毛孩子窝在里面干嘛。船行得比较稳,应该不是在干坏事。    江见杞摸完脸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赶紧往河边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程让就是个见异思迁、见色忘义、重色轻友、阴险狡诈的王、八、蛋!    他在脑海里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文雅粗话都骂了一遍,心气还是不顺。凭什么程让七夕就有美人相伴,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撞树?    树都跟他过不去!好气,踹一脚!    树干纹丝不动,他丧气地抬头望天,刚准备对月吟两句才学的酸诗,就发现黑漆漆的枝叶间一双眼睛正瞪着他……    也不知道瞪了多久。    女护卫十分不耐烦:“滚远一点。”    江见杞:“……这位姐姐,如此佳节良辰,不如我们做个伴?”    女护卫闻言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话本里,书生对着长尾巴的狐狸精都能谈情说爱了。大概脑子里都缺根弦吧。    没听见回答,江见杞也不意外,撩开锦袍下摆,就要哼哧哼哧爬树。    “……你干嘛呢?”    “姐姐你一个人在树上肯定很孤单吧,我这就上来陪你!”    论不要脸,生平罕见。    女护卫冷漠地看着他的手抓上了她脚边的树枝,伸长脚轻轻一踢,正奋力往上爬的身影惨叫一声,咕咚,四脚朝天。    “呵。”混杂着鄙夷、不屑、轻蔑等情绪的一声冷哼,她觉得已经完美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可惜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这位姑娘,你若是心存怨气,尽管对着我来吧,何必一个人独自伤神?”    你赶紧给我滚吧!    正在这时候,河面上的乌篷船动了,两个人从船舱里出来放河灯。女护卫懒得再和他废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    江见杞也看见了,他在过去找程让对骂和接着撩树上姑娘之间犹豫了下,坚定地留了下来。程让每天都可以骂,对胃口的姑娘可遇不可求。    他就是这么有原则。    “树姑娘,我们不如去放河灯?我买了个莲花灯,正好衬你。”他说起河灯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买了个莲花灯用来看路,这会回头一看,灯呢?    对了,他刚才就是走着走着灯突然灭了,害得他没看清路,踢到石头然后撞到树了。    “欸灯灭了,树姑娘你别急,我这就去再买一盏,你在这等我啊!”    女护卫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树姑娘叫谁呢?    等江见杞屁颠颠地往街那边走后,她扒开枝叶看了下,附近的屋顶看起来很好,登高望远,特定角度还能透过乌篷船的小侧窗看到程家二郎是否暗行不轨。    江见杞提着个小莲花灯回来后,叫了两声“树姑娘”,无人应答。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想撩的姑娘跑了。    是夜,阿沅将程让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玉佩背面的两个字是“言襄”,是程让的字。她自己总连名带姓叫他程让,听别人都叫他程二郎、阿让、程小公子,似乎没有人以字称呼过他。    言襄为让,这个字取的还真随便。    十九又点亮了银镯上的红珠子,她刚接通就听见十九欢快的声音,“你今天生命体征不错啊,是不是和程让一起出去玩了?”    她凉凉道:“你们还负责监察我生命体征?”    十九老实道:“这个其实从你手镯上就能看出来的,今天的银镯子锃光得很,一看就知道你身心愉悦。”    阿沅忙低头去看,她之前只注意那颗珠子,从来没想过这银镯子还跟她身体有关。    “行了行了,你找我什么事?”    “老板让我告诉你,就算你跟程让不在一处,你要是有了他的贴身物品,身体也不会变得很差。当然这贴身物品一定要足够贴身,完全沾染了他的气息,比如说从小戴到大的平安扣什么的。”    贴身物品?阿沅看着手上的玉佩,这不就是么,仿佛要瞌睡时正好送来了枕头。    她都替程让感到吃亏,命格分给她不说,从小戴到大的玉佩也给了她。看来只能赔他一个善解人意的未婚妻了。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老板。”    程家走的那日下了场小雨,阿沅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程让骑在马上回了一次头。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终是走了。    她勾着嘴角,却被风沙迷了眼。    清城今年的夏天很热,阿沅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上课、学埙、看书,日子很充实,身子骨也一直康健。    直到八月中旬,天气才慢慢凉了些。某天她摸着程让的玉佩时突然想到,程让的生辰好像是九月初九来着……    从清城送东西到京城,正常情况下要十来天,她现在就该准备生辰礼了。    虽说送了程让不少东西,但都是家家都有的寻常物件,加起来都比不上程让送的一块玉佩。    她想了两三日没个结果,正想隐晦地问问阿娘或阿姊时,徐氏就来提醒她道:“阿让生辰快到了,你若是有什么要送的,快些准备起来,正好让人连重阳节礼一起带去。”    林家每年这时候都会给京城的林氏本家送重阳节礼。    “阿娘我不知道送什么。”阿沅没将玉佩的事告诉家人,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她和程让两个人的秘密。    徐氏回想了下,道:“去年你阿姊送了你姐夫一套文房四宝。”    感觉……略随便啊。    阿沅一皱眉,徐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敲敲她额头,“送礼就是送心意,心意到了就好。要我来说,你就是送本书给阿让,也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程让不爱读书,徐氏这是在调侃。    阿沅总觉得自程家迁居以后,徐氏对程让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不仅时不时在她面前提一两句,说的还都是好话,跟以前想悔婚的态度天差地别。    这是距离产生美?    既然有专人去送节礼,阿沅就多准备了些东西。程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清州人,她就备了些清州特产。至于程让的生辰礼,她想来想去将自己的平安扣给解了下来。    这平安扣是年初她大病一场后,阿娘为她特别定制的。程让将自己母亲的玉佩送给了她,她该以同等的慈母爱回报给他。    以后她的阿娘也会是他的母亲。    随同生辰节礼一道送过去的还有阿沅的一封信,信上画了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    越临近重阳节,程让就越焦躁,明明他以前也不会太看重自己生辰,更多时更像过重阳节而不是生日,可今年心里的期待压都压不住。    阿沅会不会给他送礼物呢?    终于在重阳前一日,他从城外军营归家时就听门房说,今日忠定伯府送了重阳节礼来。忠定伯是阿沅的伯父,和他们家来往不多,他只能想到这是清州林家托人送的。    重阳节礼有好几盒子,他一眼就看到了最小的那个,因为上面的缎带是阿沅最喜欢的颜色款式。    今日份的阿沅和以前一样可爱。    何氏也把那个盒子挑出来给他,“这是阿沅给你的,另外这些都是她们家送来的清州特产,我让人送厨房去,你……”    程让眼睛里只看得见那盒子,对其他特产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母亲您做主就好。”    何氏笑道:“这都是阿沅的心意,怎么能由我做主?”    程让惊讶地看那摆满了一桌子的贺礼,这些都是阿沅送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其实心里喜滋滋,阿沅果然很关心他。    回到自己房里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先将缎带收好,再看盒里,入眼就是一个通体莹润的平安扣。    他精神一震,这平安扣上的红绳他分明在阿沅脖子上瞧见过。他赶紧拿出来看,红绳上的那个精巧的结确实是他看见的那个,阿沅告诉他那是她自己编的,因此他印象深刻。    这是阿沅新编的一条,还是她原来戴在脖子上的那条?    不管是哪个答案,程让都觉得自己心里满得要溢出来。    从平安符到平安扣,阿沅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希望他平安。有阿沅这么多的心意,他怎么能出事?过几日就是秋狝,他一定要小心。    程让长舒一口气,将平安扣戴在自己脖子上,之前一直有点不习惯脖子空荡荡的,现在终于有了替代品,感觉还不错,似乎上面还有阿沅的体温。    正想把盒子收起来时,他发现下面还有一封信,有点舍不得拆开,又想知道阿沅写了什么。犹豫半晌,还是拆开了。    看见老虎和兔子的一瞬间,有点开心有点委屈,为什么这只老虎这么小?明明阿沅绣兰草叶子都会往粗了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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