飔飖不知怎么就站在了一片云烟缭绕的仙境里,她慢慢向前走去,周围的碧瓦朱甍变得清晰起来。漆黑一片里,她的脚步声显的格外瘆人。但她还是往前走去,因为这一切过于陌生又过于熟悉。  飔飖看到远处张灯结彩的亭台上有一对新人在拜堂。那两个人的身影分外眼熟,但她看不太清。她想看得再清楚些,所以她登上了亭台的台阶,但她还是看不清,雾太大了。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可明明只有十几级的台阶却怎么也走不完。  她似乎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某个她很珍视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她的心头掠过一股莫名的悲伤。  一阵风吹来,雾散了,她也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摸了摸头上的冷汗不知所以。    飔飖缓了半天,才控制住脱缰的心跳。她伸了个懒腰,离开自己小憩的花园小桌,往大堂走去。  宇若正在偏门低头站着,若有所思。飔飖捡了一束凋落的花,打算过去吓一吓宇若。  谁曾想她挥舞着花儿突然出现在宇若面前时,宇若未被吓到,倒是那蔫了的花骨朵开出一朵粉嫩的花来。飔飖惊讶了一下,但又不想在天神面前显得自己很没见识,便迅速地收住那抹惊讶,故作淡定地问道:“宇若,你在想什么呢,无精打采的?”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宇若面色凝重。  “你是说毕方和皋繁?”飔飖不知道把花安置在哪里,便把花戴在头上。  宇若点点头。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前几天我去驱邪,那毕方附了一个小朋友的体,想是那时候跟着我来的客栈。”  “毕方可以附体?”宇若恍然大悟,“这客栈被人下了结界,毕方身上戾气重,进不来的,原来她这三番五次地是为了附体。”  “难道说皋繁已经?”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未落,二人已没了身影。  此时毕方正扬起五指,火束向荆落攻击而去,飔飖抓起荆落的手腕灵活地躲开,荆落这才回过神来。  宇若拔出残剑向毕方劈了一刀,毕方没留意到这两个不速之客,被剑气伤到,但这小伤对她而言,不足挂齿。大堂的人们都已经逃窜了,倒是云弦和韦母闻声而来。  “宇若,你不是说要一直保护我吗,你怎么能伤害我。”附在皋繁身体里的毕方楚楚可怜地说道。  宇若冷笑了一下,向毕方攻击而去,漫天的藤曼腾空袭来,毕方的脸也不过被叶片轻微割伤,皋繁的血落在藤曼上,宇若的眉心抽搐了一下。那分明是皋繁的血啊,泛着她独有的淡蓝色光芒。他悉心呵护了几万年的皋繁,今日,被他所伤。  毕方腾空而起紧攥双拳,藤曼上便生出熊熊的火焰,像失控了一般,向宇若攻击而去。宇若用剑迅速砍断失控的藤曼,但那藤曼怎么都砍不完,但藤曼是由他召唤的,藤曼被伤的反噬力量,让宇若吐了一口鲜血。大堂里的木材开始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毕方看着云弦,得意的笑道:“很快就结束了”她聚拢着全身的力量,向荆落三人发出致命一击,就在此时,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携刀挡在他们身前。刀气和焰气让飔飖满脸发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子轮廓分明的侧脸。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男子竟回过头盯着飔飖笑道说:“你叫什么?”  “我叫飔飖。”其实飔飖当时特别想骂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搭讪。  东君向飔飖挑了挑眉,回过头去,大刀一挥,漫天的藤条瞬间消失,毕方退后了几步。  “烛龙,你不会忘了当时被我打的差点神形俱灭吧。”刚才东君那一刀,她便知道,如今自己已不是他的对手,但她还是故作镇定。  “我的名字叫东君。我修行多年,为的就是保护我想保护之人,今天,我不会再输了。”东君右边嘴角轻轻上扬,显得痞里痞气,可眼神却坚毅十足。  他劈刀而去,毕方也不甘示弱,口中喷出火焰,一时间屋内电光火石,火星四溅。二人在房梁上奔走跳跃,房子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快走。”宇若皱眉说道。  飔飖搀着韦母,荆落抓着云弦的手腕,迅速来到院中。就在他们站定的那一刻,房屋瞬间倒塌,屋顶飞出三个人影,毕方身受重伤,东君的刀即将砍中毕方,宇若突然手持残剑挡在毕方身前,他的眼珠布满了血丝。东君迅速收刀,险些伤到自己。  “宇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东君一脸无奈。  “你可以不爱她,但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她。”宇若瞪着东君。  “可她也不是皋繁啊。”东郡吹了口气,额头上因为打斗散落下来的头发被吹动着。  “她就是皋繁啊,是见你一面都能开心好几天的皋繁啊。”宇若在吼,飔飖不敢相信,那个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天神宇若,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我不管了,你自己来了断吧。”东君闪到一旁。  “我知道你还在,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宇若的眼里闪着泪光。  毕方吐了一口血,轻蔑地笑道:“那个傻天神,明明已经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了,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强撑着。”  “皋繁,我们都知道,神是没有来世的,但我还是要说假如,假如有来世的话,我不会向你表明我的心意的,我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好好的爱你。”宇若的手掌抹过残剑,残剑的花纹发出淡绿色的光芒,他挥剑而去,皋繁的眼眶流下两滴眼泪,宇若的双手抖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毕方从皋繁的身体中抽离,化身成一个火球,向荆落攻击而去。飔飖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挡在荆落面前。不知什么时候,云弦又抱住了飔飖,挡在了她的面前。  宇若抱住倒下的皋繁,她用抖动的右手擦了擦宇若的眼泪。  “对不起啊,忘了我吧。”皋繁明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可那声对不起,还是像花瓣落地一样,那么小声。倒是宇若的眼泪,让她越擦越多了。  “我不怪你,你什么都没做错,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天空不知何时开始落雨,漫天的雨滴像是宇若断了线的眼泪。  皋繁的神体渐渐变得透明,透明的身体渐渐变成泛着淡蓝色的尘埃,和着宇若泛着绿光的眼泪,一点点的上升。终南山上又多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第九代水神——皋繁。那倾盆的大雨洋洋洒洒,是上苍给他兢兢业业的神最后的葬礼。  飔飖紧紧地抱着云弦,不敢想象云弦将要离开自己。但她分明听见,韦母痛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飔飖全身都在发抖,她睁开眼睛,看见娘亲的身体正在坠落。  “娘亲——”飔飖上前搂住坠落的韦母,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被韦母的血打湿,她盯着韦母满是鲜血的脸,想要记住韦母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丝白发。  “娘亲,你不在屋子里待着,你出来做什么,你快回屋子里好不好。”飔飖的眼泪夺眶而出。  “飖儿,你别哭,娘亲本来不疼的,倒是你一哭,娘亲开始疼了。我最近老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给你和云弦做了几件衣裳,就在我房间呢,记得穿。”韦母的声音,越来越小,咳嗽的时候喷出一口鲜血。  “娘亲,你不是总说要去京都看灯会嘛,你醒来,我们去看好不好。”飔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挽留,好像挽留,娘亲就不会离开。韦母把飔飖的手放在云弦的手上,还想说些什么,未曾说出,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飔飖抓住韦母垂下去的手,那手停在空中,却越发地冰凉了。  飔飖把头靠在云弦的怀里,泣不成声,云弦抚着飔飖的头,一遍遍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可云弦的声音,也是哽咽的。荆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东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怎么也是几百万岁的神兽了,他杀的生,目睹的生离死别不计其数。他早已看淡生死,却看不得朔风的眼泪。  雨下的很大,但是大家都不愿离开,仿佛只要停在原地,一切都还能挽回。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大家才回了各自的厢房,独自神伤。  飔飖和云弦给韦母擦拭好身子,换好衣服。两个人坐在茶桌前,相对无言。就这样坐了很久,一直坐到飔飖嚎啕大哭变成抽泣,变成哽咽,变成沉默。飔飖沙哑着嗓子,说道:“云弦,你先回去吧,我想单独和娘亲待一会儿。”云弦拿起毛巾,敷了敷飔飖的眼睛,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开了。  云弦回了房间之后,发现东君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东君试探着说道:“残雪,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云弦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接话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有心情同你胡邹些什么。”  东君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伸拳打向云弦。云弦的头发被拳气吹起,但他毫无惧怕,也没有躲闪。在拳头即将贴到云弦脸上的那一刻,东君收住拳。放下一句:“我看你还能装多久。”便消失在云弦房中。  飔飖送走云弦刚刚坐定,又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云弦返了回来。不曾想,门口竟是荆落。  “飔飖,对不起。”荆落满脸羞愧。  “这不是你的错。”飔飖声音很微弱,她的确累了。  “我刚刚成年,神力尚浅,但有一件事只有我能做。”荆落双手搭在飔飖的肩膀上,紧盯着飔飖,“皇族的人,是掌管灵魂的,我可以让你和韦母的灵魂再见一面,把你想说的话说给她听。”  飔飖暗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彩:“怎么做?”  荆落指尖轻划,割伤了自己的手腕,又小心翼翼地将飔飖的手腕割开了一个小口子。两个人的手腕相合,鲜血相溶,荆落右手一挥,几滴鲜血落在韦母的嘴唇,便没了声响。  荆落惊讶地说道:“飔飖,你不是韦母的亲生女儿,你的血无法招魂。”就在此时,云弦推门而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在韦母嘴唇的血迹上,韦母的身体发出金色的光芒。因为招魂的时间有限,荆落也没有盘问什么,直接引出飔飖的魂魄,注入了韦母的身体里。  飔飖躺在韦母的身体里,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这让她感到头晕。待她定下心神,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客栈的长廊。她隐隐约约地看到韦母站在长廊的尽头,她惊喜地冲过去,却被面前横着的透明屏障阻拦。  荆落的声音响起:“飔飖,你看见韦母了吗?”  “我看到了,但我过不去。”飔飖急切地说道。  “你身边有门吗?推开那扇门,你就能看到韦母回忆的一生。”  飔飖看到右手边的房门,那是韦母一直在住的房间,她惴惴不安地推开门,担心自己遗漏了娘亲生命里的某一个瞬间。    我叫韦茵,总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会投胎的人了。我的父亲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弦乐师,自小我便被冠上书香门第的美称。十里八乡的首富云家每月初一都会请父亲去他们的客栈演奏,有次我随父亲前往,宾客起哄,说想听听我这名门之后的琴艺。我倒也不畏,一曲奏罢,众人皆拍手叫好,唯有一个少年啧声道:“韦先生之后,也不过如此。”  “你是何人,为何口出狂言?”我心底十分不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家大公子云钊。”云钊纸扇一挥,很是潇洒。  “我这人倒也不是油盐不进,你说我琴艺一般,想必也是在乐声方面造诣不浅,韦茵在此想要讨教一二。”我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什么实力,想借此让他呛声。  谁知,他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箫,一曲吹罢,我陶醉在他的玉笛声中,意犹未尽。自那以后,父亲在客栈演奏的时候,我们便在后花园切磋乐器,有时他教我吹笛,有时我教他抚琴。他虽然在吹奏笛子方面天赋过人,可是对弦乐却一窍不通,他还总是搪塞说,怕自己学的太好让我无地自容。  时间久了,我们互生情愫。我们成亲那年,我十七岁,他二十岁,婚礼上,我们信誓旦旦,约定着携手走过一生。  人们总是会违背年轻时候的誓言,事实上不是因为那时太滥于许诺,我们曾经对彼此都深信不移。只是那份坚定,有的败给了时间,有的败给了命运。  我临盆前几天夜里,云钊和我出门散步,遇到一阵大风,云钊紧紧地搂着我,他抱着我,我就觉得风再大,我也不怕。风停之后,巷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我们闻声过去,一个小小的女孩,头发稀疏,也就一岁多的样子,哭的梨花带雨。我甚是喜欢,也甚是心疼。就和云钊商量着收养她,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个伴。  后来我的孩子出生了,云钊说我弹的弦乐最动听,就给孩子取名叫云弦。那个小女孩,因为是一场大风后出现的,我给她取名叫飔飖。我可以想象到我陪着两个孩子长大的情形,他们一起上私塾,我教他们抚琴,云钊教他们吹笛。有时候自己在花园的秋千上单单是想着,都觉得幸福美满。  我总觉得是我尝的甜头太多了,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云弦三个月大的时候,飔飖身上长满了湿疹,全身溃烂,我们请来很多名医都不见好。  有天我家来了一个白纱遮面的年轻女子,告诉我飖儿的湿疹是一种怪疾,只要待在一个地域超过三个月便会浑身溃烂生不如死,她注定动荡一生。  我不忍心把飖儿交给任何人,便问云钊愿不愿带着云弦同我离开,浪迹天涯。他说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可公公怎么会同意他放下家族的产业不顾,过着飘零无依的生活。  公公和云钊因此起了争执,公公动了气,一病不起。云钊不可能在此时离开公公,飖儿的病,一天重过一天。我给他留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珍重。我带着我的琴,离开了这个从未离开过的土地。  从那以后,我就用我的琴养活我们母女。我对不起弦儿,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可我知道,家里会照顾好他的,他会衣食无忧,一生平安喜乐。不像飖儿,若是连我都不在了,怕是还没长大,就要夭折了。  我真的很爱云钊,我知道他也很爱我。但我从未感到过抱歉,我的离开我未曾后悔过,只是希望他没有我也能好好地生活。  近几年,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倒也没什么牵挂。就是飔飖这孩子,野惯了,也没什么吃饭的本事。再就是,想回一趟家,想看看弦儿和云钊过得好不好。  我只是给飔飖说,去探望旧相识。返乡的时候,物是人非,云钊已经在几年前撒手人寰,而云弦也已变成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我和云弦也只说是自己是云钊的旧相识,云弦说父亲经常提起我,倒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娘亲,这样甚好,不必解释,亏欠什么的,放在心底就好。  好在,住下以后,飔飖的病未再复发过,云弦也是个可靠的人,即使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待我们如家人一般。他会照顾好飖儿的,我相信。  飔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从小到大从未让自己受过一点点委屈的人,竟和自己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她有点不敢想象,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是怎么把她这么一个怪病缠身的苦孩子拉扯大的。小时候,娘亲教她抚琴,让她学一门吃饭的手艺。她不肯,娘亲再未提过此事。娘亲说,自己只要还能弹得动琴,断然不会饿着她。  她仔仔细细看着韦母记忆深刻的一个个片段,像亲身经历一般。她往前走去,推开前面的那扇门,就能抱到娘亲。  飔飖忐忑不安地推开门,韦母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眼中带着泪和欢笑。飔飖突然觉得人这一生真短,还没来得及了解所爱之人,就已经失去了,不禁鼻子一酸。  “飖儿,你怎么又哭了?我不是说了,你哭,我才会痛。”韦母用食指戳了戳飔飖的脑门。  “娘亲,谢谢你。”飔飖紧紧地抱住韦母。  “飖儿,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快点长大。”韦母滚烫的眼泪落到飔飖的肩膀上。她擦了擦飔飖的眼泪,笑着挥了挥手,飔飖也笑着挥了挥手。  韦母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漆黑的长廊里,飔飖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云弦就站在飔飖身边,她把头靠在云弦的肩膀上,眼泪从侧面流出来,流进耳朵里,飔飖的耳朵痒痒的,但她不想动。  荆落心里有颇多话想要盘问云弦,可见到飔飖这般样子,只是静悄悄地离开了。  飔飖听着荆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抬起头看着云弦。  “你,都知道了吧?”飔飖盯着云弦的眼睛。  “我第一次见到你们,便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韦母没有和我相认,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云弦的面无表情,不够温柔,也不够悲伤。  “云弦,娘亲已经离开我了。”飔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着,“我知道,你也不会一直在的。”  云弦的眼眶红了。  云弦离开以后,飔飖躺在韦母的身边,韦母的身体很冰,但她还是闭上眼,想象着韦母,从未离开。韦母和她挥手告别时的笑容,让她感到释然,不在苦苦哀求韦母能够回到她身边,倒是希望她来世别再遇到她这么难缠的子女。  她胡乱想了很多东西,也包括在韦母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场景。  月光让云弦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到一个削瘦的影子给自己的影子披上一件外衣。是他自己想的太入神了吧,连那么重的艾草味都没有闻到。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韦母,您怎么到院子里来了,更深露重,快回房吧。”  “弦儿,我有话要对你说。”韦母咳得很厉害。  “话随时都可以说,先回房吧。”  云弦正想抬起手搀扶韦母回房去,韦母却一把抓住云弦的手腕,云弦有些惊讶。他仔细地端详着韦母,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但仍旧不难看出她也曾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里绽放过。  “我要现在说。”韦母用坚毅的眼神看着云弦,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发出那样的眼神,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我是长辈,这半年来却一直让你照顾。虽然我也为你做点什么,但实在力不从心。”  “韦母,您和父亲是好友,照顾您是应当的。”云弦把韦母披在他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也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我希望,你能一直帮我照顾飔飖,就像现在这样,一直照顾她好不好?”韦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韦母,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值得您托付的人。夜深了,回房去吧。”云弦把韦母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下来,独自离开了。    这一夜,比起云弦客栈的这档子事,倒是天池山上发生的事要紧急多了,因为这一夜,天池火山终于爆发了,一时间涌出许多非神非人的怪物,而荆落的叔叔玄策,大有破除封印之势。好在东君觉察到了异常,及时赶到,加固了封印,没有让朔风当年耗费的百万年神力付之一炬。东君知道,这个封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至少撑不到朔风回来了。  玄策虽然没有冲破封印,但天界,仍刮起了一场腥风血雨。那些怪物和天神们展开厮杀,数十位天神遇难,虽然玄策的部下也损失惨重,但玄策在乎的是天神们有没有不寒而栗。而且,过了今夜,九重天上就会传开,他,荆落那个毛头小子的叔叔,尚且活着,投奔他,才是明智之举。  玄策向来不吝惜自己部下的死活,死了,他还能再造。说到底,重生这法子,还是朔风那位天神研究出的,他能活到现在,多多少少也是托了她的福,若是她还活着,自己破除封印之后,定是要好好答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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