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过程中,飔飖慢慢地找到了重心,也感觉出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是云弦。她在空中打了个转,平稳地落到地上,扶稳了云弦,云弦虽然站稳了,但还是借势靠在飔飖身上,力气使大了,飔飖一时没站稳,她快要摔到地上的时候,云弦又翻身垫在飔飖身下,护着用臂弯飔飖的头。她的头挨在他的胸膛上,他丝毫没觉得摔在地上有一丝疼痛,反倒希望时间停在这一秒。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飔飖仰着头,地洞里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身下这个人的下巴,却毫不怀疑地说道:“云弦,你怎么在这里。”  云弦可以感受到飔飖的发丝摩挲着着自己的脖颈,心里也跟着痒痒的。不自然地看向左边:“这里漆黑一片,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不知道有那种事吗,要是一个很熟悉的人在你身边,只是听他呼吸的频率都是知道是谁。”  “定又是你在戏文上看到的了。”云弦宠溺地抚着飔飖的头发,飔飖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  “躺在你身上好舒服啊,有种娘亲的感觉。”飔飖紧紧的搂住云弦。  云弦对娘亲这个称谓很是抗拒,一只手护着飔飖的腰,一只手撑着,踉跄着站起来。  “好了,赶紧松手吧。”  飔飖不情愿地松开双手,想起自己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又追问道:“云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回客栈不见你的身影,想是你又被什么灵异事件吸引了。”这世上最了解飔飖的,或与也就只有云弦了。  飔飖挽着云弦的手臂,向着地道深处那似有似无的光亮处走去,于飔飖而言,这地洞清亮、安静,只有潺潺的水声,和他们二人轻悄悄的脚步声。  可云弦虽明面上满脸镇静,其实内心慌乱不已。这地洞邪乎得很,他胸口发闷,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神力。    此时,天宫的歃血大典以人心惶惶告终,东君本想早些回到住处,精心装饰装饰朔风的住宅,迎她回来。可是宇若硬是拉着他,到了皋繁的府邸,他本想拒绝,可又想着那姑娘死心塌地的喜欢自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也是憾事,便跟着来了。  “东君,你还记不记得你和皋繁是怎么见面的?”他们一路上也没有言语,东君走神了一路,被宇若的问题拉回现实。  “我在天枢院教你们史书,你们是我的学生吧。”  东君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神兽,之所以答应去教他们史书,还是御笔那个老忽悠,告诉他像是在天宫见到了朔风。朔风当时已经不辞而别了3万年,听了这个消息,他自是激动不已。  可是这天宫除了皇族和侍奉他们的那些婢女侍卫,就只有天帝赐了府邸的神仙长住,其余的神仙在九重天上的不同地域生活,有的靠山,有的靠海。他放着自己的家不住,整日往天宫跑,定是会引人注目。  这才想起,天宫中还有天枢院的存在。神的子嗣并不是天生就有自然之力,年幼时便到天枢院读书,时机到了,被佛神赐予法力后毕业,成为真正的神。天枢院和天宫相隔不远,在里面教书的话行动起来也方便,东君便兴高采烈地接了这档子活。  “我是说,你们第一次见面。”宇若铿锵地说道。  “既然说了是学生,那便是在我的课堂上见面喽。”东君原本便无心教书,天书院的小天神又这么多,他总不可能一一记住。  宇若眉眼低垂下来,声音带着些许幽怨:“你当真不记得她了,枉她那么喜欢你。”  “喜欢这种事,也不是强求就能来了。”东君吸了吸鼻子,被一个小他几百万岁的后事神说的这么无情,让他些许尴尬。  “我去参观一下。”东君想赶紧逃离和宇若谈话的奇怪氛围。  “她在世的时候,你能来参观该多好。”宇若无奈地摇摇头,去皋繁的卧房找什么东西去了。  东君一板一眼地打量着这里,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朔风的府邸。想当年,他们在吞云山的山洞里几百万年都住的好好的,那家伙却突然喜欢上了一个后世的小神,学着天宫的饮食起居,拉着东君一柴一木,一砖一瓦地造了个寝殿。明明就是动动手指头用神力就能轻松解决的,非要亲力亲为,还学着那小子的口吻,说什么这是享受生活的本真。  她是享受了,砖砖瓦瓦还不是都是东君抗的,寝殿还不是东君盖的?东君嘴上骂着朔风,心里却想着她。他盯着这府邸的一草一木,脑子里全是朔风的脸。  “这个给你。”宇若递给东君一个木制的刻本。  “什么东西?”东君粗略地打量了一下,也知道该是皋繁的遗物。  “皋繁,把很多事都记在了里面,如果你对她有一丝内疚的话,就耐着性子看完吧,如果一丝都没有,就丢掉吧。”  宇若说完,就消失在东君眼前。东君拎着刻本摇了摇手,把刻本变到他自己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接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观摩起皋繁的府邸,想着怎么取取经,回去把他和朔风的房子翻新翻新。    飔飖和云弦追着那股微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飔飖捶了捶墙壁,闷闷不乐。  “怎么是死路,那我们怎么出去。本来还想着,晚上留足精神去看灯会呢。”  云弦附耳在石壁上,敲了敲墙壁,声音很是清脆。  “这后面肯定有路,找找有什么机关。”云弦摸索着墙壁。  “这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找啊。”飔飖嘴上这么说,还是俯身在地上摸索着,“你小心点,我趴在地上,别踩到我。”  “你踹我干嘛。”云弦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我告诉你我大概位置嘛。”  二人找了良久终于一无所获,云弦体内的神力已经和这地洞里强大的气场,斗争了许久,渐渐挣脱了束缚。云弦想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飖儿,你离我远些。”云弦装出一副别扭的样子。  “你嫌弃我!”飔飖吸了吸鼻子。  “我想方便一下。”  “咦,我嫌弃你了。”飔飖遮住双眼,蹦跶着远去,差点碰上墙壁,好在已经恢复神力的云弦,看得清楚,伸手护住了飔飖的头。  “云弦,这里够远吗?”地洞回荡着飔飖清脆的声音。  “可以了。”  云弦说罢,右手处便结出蓝色的冰晶。他将冰晶推向石壁,石壁便结出厚厚的冰碴。他顺势一推,石壁滑落,石壁后的景象展现出来。  飔飖听着一声巨响,马不停蹄地赶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看到云弦轮廓分明的侧脸,被石壁后的夜明珠映照着,舒了口气,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石壁后的别有洞天。    歃血大典已经结束了数个时辰了,天后离樱依旧没有从恐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的手剧烈地抖动着,十万年前横尸遍野的天宫,灾祸横行的人间,天帝狰狞的死相,一幕幕呈现在她眼前。  侍女试探地说道:“天后,荆落天子前来求见。”  “不见,我谁都不见。”离樱将打碎茶杯,怒斥道。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荆落心疼地看着母亲,打发走侍女。  “我说了,我不想见你。”离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全天下所有的娘亲都不愿让孩子看到自己的懦弱,她贵为天后,亦不例外。  荆落把头弯下身去,把头靠在离樱的肩膀上,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像是轻抚着一个刚刚出生的柔弱的婴儿。  “母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这世上,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离樱哽咽了两声,最终也没忍住眼泪,嚎啕大哭起来。    石壁后的景象展现在二人眼前,只见一具石棺横在水池中央,水声在石洞中回荡着,让人后背发凉。  飔飖越过水池攀上石棺,发现石棺竟没有盖子。棺中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装束华贵,面色如常,不像是尸体,倒像是熟睡着的贵妇人。她的项链上拴着一颗发着晃眼蓝光的玉石,她本以为那是夜明珠的光彩。  飔飖正打算取出这块玉石细细端详,洞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你们——”飔飖吓了一个激灵,掉进了水池里。  飔飖在水池里扑腾了半天,云弦无奈的喊道:“飖儿,那水只到你脚踝。”云弦喊了好几遍,飔飖才反应过来,一轱辘爬起来。  “青衣妹妹,原来是你,吓我一跳。”飔飖长舒了一口气。  青衣搀扶飔飖倚着石壁坐下,飔飖一脸懵,却还是由着她摆弄。低头的瞬间,才留意到自己被灌木乱草割伤的脚踝,刚刚湿了水,血肉模糊的。  青衣用双手捂住飔飖的伤口,她觉得疼痛的伤口变得发痒,青衣的双手移开的时候,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丝丝血迹。  “你是谁,和棺材中的人有什么关联?”云弦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是看到青衣给飔飖治疗完伤口,心里就有了答案,拥有强大的愈伤之术的唯有半神族。  “我是半神族的后人,我们族人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守护这颗补天石,等待它所等待的人出现。飔飖姑娘,这灵石见了你闪出不同于往日的蓝光,想必是我等的人已经到了。”青衣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得到解脱,“待会儿我取下补天石,交给你。你们到掉下来的那里,拉那根最粗的藤蔓,会有上去的阶梯。”  “那你呢?”飔飖担心地问道,她此刻关注的,不是她是谁,为何是这上古神物的有缘人,而是青衣生无可恋的眼神,和及其明显的必死的决心。  “半神族的任务完成了,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青衣面色平静,平静地不像是面对死亡,倒像是面对重生。  “青衣,虽然你看不到,但一直有一只魅跟着你。如果你就这么离开的话,我想,对你,对那只魅都不公平。”飔飖很少会这么认真地说话,尤其是在云弦面前,虽然她总装出一副俏皮懵懂的样子,但自幼奔波动荡,早已教会了她察言观色,看透无常人世。  “魅?”青衣的眉头紧巴巴地皱着。  “魅是因为挂念一个人而不能转世的灵魂,他本该是个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飔飖轻叹道。  青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闪过一丝光芒,光芒过后便是无止境的沉思。  云弦站到飔飖的身边,试探地说道:“或许,你可以把你们的故事讲给我们听,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化开这段遗憾。”  “青衣,我认识一个人,他可以帮你的。我知道,你定是受了不少苦,才对余生不再珍视。但即使你注定要为了使命牺牲自己,我也希望,你可以在死的时候,对来生抱有期待。”飔飖你握着青衣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青衣。飔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她那眼神是可以融化世间任何一个人的心的,不管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透过那眼神,云弦看到了残雪,也看到了朔风。  “飔飖你知道吗,那是我最不想回忆,却还是会在夜里自己浮现的一段曾经。”  故事要从四年前开始讲起——  我们半神族虽然拥有加速治愈的神力,但并非如真正这颗的神一般,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我们也会生老病死。为了在有缘人到来之前守护好女娲石,先祖选择避世而居,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但那一年,赶上了大旱,庄稼收成很差。入冬之后,天气极寒,大雪不断。存粮本就不足,牲畜也相继冻死。我们强撑到来年的正月,终究撑不下去了。  对于灾祸,我并有太多的感触,毕竟当时我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罢了。我只记得,房檐上结着密密麻麻的冰柱,我让父亲举着我掰下冰柱,尝一口,冰冰凉还带着一点甜味。  我像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从未见识过外面世界,祖母说,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坏人,会伤害我们的。我当时还不相信,而且她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好奇。  我去过很多次村口,那里有很厚的一层藤曼,虽然只是普通的藤曼,但那么厚的一层,常人是穿越不了的。  那一天,我家来了很多人,我在一旁听着,好像是商量出村谋生路的事情。我知道如果自己说要去的话,祖父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第二天,我听见祖父出门的时候,也偷偷摸摸地跟了去。  村口聚集了不少健壮的男人,大家挥动斧头砍了很久,我记不清多久了,只记得从天还没亮便开始砍,硬是砍到日上三竿还没有砍出一条通道。  祖母过来寻过我,我躲在人群里,她没找到我,觉得我只是跑去村子哪里疯玩,便离开了。  晌午十分,藤曼丛终于开出了一个参差不齐的通道。大家高兴的手舞足蹈,都以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却没想到稻草除了可以救命以外,也是一种燃料。只需要一点点火苗,便可以燎尽所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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