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时

蔻娘既迎了季娘子，自是少不得要同她寒暄几句：“我仿佛是头一回见季娘子呢。上一次原是该见一见的，只是不巧有事，忙去了，倒是错开了。”便露出有些惋惜的模样来。　　　　季娘子便极腼腆的笑笑，温声细语的答她：“我也听说五娘子颇久。今日得见，果然不俗的。”这话说的也是有条有理的。　　　　蔻娘不说以貌取人，但打量了她两回，便也觉得葭娘说的很是不错。若是错了，那也不是葭娘说的错了，只是这季娘子太会扮样子罢了。　　　　只现在看来，应当不是的，蔻娘心里想着。　　　　温柔有两种，一是真真儿的温柔，似水的，另一个便是作了假的温柔，楚楚可怜，只是做给别人看的，那样的却是最遭人厌的。　　　　但见季娘子么，这温柔瞧着并不是假的，眼见着，只怕又是一个二姐姐了。蔻娘这般想着，对着季娘子便生出不少亲近来。又因季娘子过于温柔腼腆了，显得性子有些绵软了，与她自己竟是完全不同的，蔻娘心里更有了几分疼惜。　　　　想了想，便又觉得是自己魔障了，若真要论，她们是平辈，她且还是做妹妹的呢，疼惜这季娘子作甚么。　　　　但再说话时，到底也是轻柔了不少。　　　　蔻娘迎了季娘子来，又少不得再引她见过封二娘。上一回花宴，季娘子也是去了的。她是客，封二娘是主，两人虽说并不相熟，但也是见过的。　　　　此时说话间虽有些生疏，但封二娘毕竟有一颗玲珑心，她见的人多些，也剔透些，又有蔻娘给她透了消息，是有备而来的。因此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也叫季娘子自在了不少。　　　　蔻娘此时见了，更是觉得满意，她只笑意盈盈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儿，便先同封二娘道：“原就说要给姐姐下了帖子来玩的，今儿可是承了我的愿了。”　　　　所幸有葭娘，萦娘陪着季娘子，她现下同封二娘说话倒也不显得偏颇了。到底亲疏有别么，不然她如何叫封二娘作姐姐，季娘子却还是娘子呢。　　　　封二娘便也笑：“我也早就等着妹妹的帖子呢，在家里的时候，只想着妹妹忙，怕是有的等了，却不想妹妹动作竟这么快。”　　　　主要还是罗氏开口提了，否则蔻娘也是未曾想到竟能这么快的。因此，她只笑了笑，想了一想，口中却道:“姐姐求仁得仁呢。”　　　　蔻娘这话就很有些意思了。封二娘子又如何听不出来，面上的笑容立时便是一滞，再细细去看蔻娘的眼色，瞧她的确是欢欣的模样，不似作假，脸上更是笑，便道:“对妹妹而言，未尝不喜。”　　　　然而她话语里却是愈发的温和，不说小心翼翼，但也的确是顺了蔻娘来的。蔻娘听着，眸光一闪，也笑，那笑容隐隐的大了些，转而便说了别的去。　　　　且说了那么几句话，蔻娘便要领着她们去同罗氏请安。原就该是她们做客人的先去见过罗氏，再由罗氏派了人送她们去见蔻娘姐妹们的，这是规矩。　　　　只今儿是正巧了。蔻娘她们原也正在请安的，乍听得她们俩来了，蔻娘作为东道主自是当仁不让的要去迎一迎，也是热情待客的意思。因此，哪怕略换了下顺序，却也是无伤大雅的。　　　　正堂里坐了诸多人，除了罗氏同蔻娘她们姐妹，几位夫人连带了卢氏都是在的。虽说请安的时候人最是齐，但到了这会儿了，大家也没散，就很能看出祖母的心思了。　　　　蔻娘她们先福了福身，只说是不负祖母所托，把客人请来了。说了这一句，便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笑吟吟地瞧着封二娘子同季娘子见过房中诸位长辈。　　　　这一时，房内所有人的眼光几乎都是落在她们两个身上的。　　　　只封二娘却是极泰然的盈盈的下拜：“封家二娘见过老夫人并诸位夫人。”　　　　一旁的季娘子也是一般的动作，只是略微迟了一瞬，让封二娘更显眼了些罢了，她动作又翩翩，好看是好看的，瞧着却是不够大方。　　　　罗氏瞧着便是心生欢喜，颔首道：“都是好孩子。”她本是身份最高的，又是长辈，因此这么说也很是得当，并不显得托大，又忙叫她们坐了再来说话。　　　　罗氏发了话叫坐，夫人们自是不会说甚么的。看她们挨着自家的小娘子们坐了，大夫人便道：“果然都是大家的小娘子，很是得体，瞧着便与旁人不同了。”　　　　她说了，又去看顾氏。顾氏不太好应这话，便笑了笑，却是没说甚么。　　　　二夫人亦道：“封二娘子很是大方，季娘子就很是温柔了。”她们妯娌里多少也知道些内情，因此这些话都是说给顾氏同五夫人听的。　　　　四夫人却幽幽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她眉眼带笑，别有意味的瞧了顾氏和五夫人一样。她虽没说些甚么，但这群夫人娘子们又岂能不知道她甚么意思的？　　　　三房嫡出，五房庶出。封二娘子是淮阴侯府出身，季娘子是五品官儿的女儿，怎么也不能一样的。　　　　蔻娘隐晦地看了葭娘一眼，又再看了看四夫人，最后还是看向封二娘子同季娘子，安抚的笑了笑。　　　　罗氏脸上笑容不变，道：“性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就是一家的都不能一样呢，且瞧咱们家这些，更遑论不是同一家的呢。再说了不就是因着不一样，这才有趣的紧么。”　　　　“老夫人说的是，”顾氏这时便能说话了，“且瞧这一群孩子，性子虽是不一样的很，可不就是一般的可人么。”　　　　“是了是了，”五夫人笑看了四夫人一眼，也应道。　　　　三房同五房一样，两房都只有一个郎君的。封二娘同季娘子既是内定好了的媳妇，那顾氏同五夫人怎么也不能让旁人欺了她们去的。　　　　只是她们如今还是客，自家妯娌若在她们前头闹别扭倒是不好看，因此这两位倒是没再说些甚么，只默默坐着，听上头老夫人继续问着话，心里却都是很记了四夫人一笔。　　　　罗氏又问了几句场面话，多是问问她们家里头长辈如何，很说了些客气话罢了，听着这两个虽不说妙语连珠，但也能应对自如，便觉着尚可。　　　　她问过了，也叫诸人看过了封二娘同季娘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点了蔻娘的名儿：“蔻娘不是说东西都备好了么，且带你姐姐妹妹们出去玩儿罢。”　　　　“正是的，都备好了的。”蔻娘抿嘴一笑，应道，“那孙女就带着姐妹们去了。”她瞧着罗氏又点了点头，这才叫了一众人起来，再拜了拜，便领了她们陆陆续续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