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商场离金铮家很近，因此他没有打车，一个人慢悠悠在路上晃着。　　　　凌晨的街空荡荡的，很偶尔才有车辆匆匆驶过，还有两只嬉戏的猫不怕生人，一直在他周围追逐着打闹。　　　　这条路上随处是回忆与旧风景。　　　　金铮站定，眼前的地方在几年前是一个店面，店外头搭着棚，以前读中学的时候每当和几个朋友在半夜溜出去玩，就都在这里碰的头。因为叛逆也因为寻求刺激，总之只要远离家庭远离父母，只要是不被允许的事，干什么都其乐无穷。历经千辛万苦从家里溜出来，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一起压压马路吹吹牛皮，聊聊游戏，聊聊漂亮的女同学，聊聊十八禁。　　　　金铮记得有一次，因为偷溜出去的事情被其中一个人的家长在路上抓个正着，集体落网，第二天开始所有家长对此严加防范，金铮家的对策是让他家的阿姨在晚上把床搭到出门必经的客厅。他房间在二楼，就顺着窗沿爬下去了。然后溜到这里才知道只有他和吴勉成功出逃。　　　　年少的快乐总是简单到令人啼笑皆非。两个人宁可在河边喂一晚上蚊子，也不肯回家睡个安稳觉。然后金铮回家的时候发现他的房间下的来，但是绞尽脑汁也上不去了。既然不能苟活，不如从容就死，于是他坦坦荡荡地敲响了家里的门，而且任由他妈威逼利诱也没供出同伙。　　　　有车在他身边停下，说曹操曹操就到，吴勉去而复返。下车关上门，让司机离开。　　　　看到车子开走，金铮问他，“你回来干什么？怎么让车走了？”　　　　“不想睡。”吴勉环顾四周，许多地方已经与回忆里不同，明明知道不一样了，再怎么想都记不起来以前是怎样的，“我们多少年没压马路了？”　　　　金铮笑：“从晚上出门不会被骂开始就不来了。”　　　　中学时代千方百计要溜出来玩，高考一考完没门禁了，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连出入网吧都可以凭着成年了的身份证光明正大了，但是这样的好兴致也一去不返了。　　　　“你一个人在这追忆青春么？”　　　　这就说的太文艺了，大老爷们是不屑承认的，金铮冷笑，“追忆的明明是你的处子之身。”　　　　“滚啊，老子的处子之身轮得到你来追忆吗？”吴勉大笑着走近，旁边是一颗几人才能抱得过来的大树，这棵树也不知道多少年纪了，反正从有记忆开始它就一直在这边。他摸索半天，才找到树干上当年中二时期刻下的字。　　　　树长高了很多，刻的字也随着它的生长上移了许多，几年的时间流逝下，字迹也已经模糊不清，勉强才能够辨出是“M&J0328”。某一年的三月二十七号，煲电话汤的时候小女友同意第二天初尝禁果，激动万分的小伙子彻夜未眠，半夜拉着好友来这刻的纪念。　　　　“哪一年来着？”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我他妈哪知道，你的日子还要我给你记着吗？”金铮也凑近去看，“难道我还得每年这个时候给你的贞洁烧柱香？”　　　　“是啊，这么多年我一直给你烧，你居然没给我烧？”　　　　金铮笑骂了一句“滚”，树干上的字他认了半天也没认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作罢，开始回忆当年陪着吴勉来刻字的场景，“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什么鸟样？”　　　　吴勉当然记得，但是他恨不得自己失忆了，他在这除了向金铮讨教实战知识，更是立下各类海誓山盟，发誓要一辈子珍惜那个在他软磨硬泡下害羞说好的女孩子。后来想想也不过是一时的感动，和盛宴在即的狂喜，总之得到后不久他就开始腻了，那些誓言自然也不了了之。　　　　青春一路浪下来渣下来，苍天饶过谁，报应还是来了。　　　　“别在这怀念这老古董了，网吧包夜去不去啊？”吴勉不欲再想，搂过金铮的脖子带着他往前走。　　　　金铮挣扎：“包你妹啊我要回去睡觉啊！”　　　　吴勉搂得更紧：“睡你妹啊你又不用早起上班。”　　　　金铮放弃挣扎了：“你去睡啊！”　　　　“这可是你说的。”　　　　“你去好了，反正我又没有。”　　　　……　　　　长大之后有一个好处，感情不再是全世界，无论是悲是喜，总有继续正常生活的余地。前一晚的心痛明明都从心理级别上升到生理级别了，第二天闹钟一响，沈何启还是能坚强地从床上爬起来上班。　　　　很巧，又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碰到了她的邻桌同事李红，两人视线相遇，李红装作没看到她把头撇开了，沈何启见状把车窗摇上了，绿灯一亮油门狠狠一踩，把李红远远落在了后面。　　　　一路心急火燎冲进办公室，离上班时间还剩不到一分钟。　　　　李红的工卡放在办公桌上，沈何启视若无睹，径自拿了杯子去茶水间倒水。原本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几个坐的近的同事之间是有潜规则互相帮打卡的。公司关于考勤进行部门间的比赛，沈何启所在的部门，领导为了争名次就把奖罚制度规定得非常变态，迟到一分钟就是五十块钱，两分钟一百块加倍，以此类推，直接当作红包发在部门群里。曾有人笑言称迟到五分钟的话就直接打道回府睡大觉，因为来上了也是白上，指不定上了一天班还得倒贴。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倒也没什么人正儿八经被罚过钱。　　　　最近周边三个同事请产假的请产假，辞职的辞职，互帮互助的只剩下她和李红。前几天沈何启迟到了一分多钟被罚了100块，李红的解释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忘了。沈何启从发出那个红包开始就在等待手刃仇人的一刻。　　　　茶水间的水还没开，她坐在旁边椅子上等，手机震动着，李红在群里发消息：帮我打下卡！电梯一直不来。　　　　五个人的群两个辞职，一个请假了，说是在群里发，其实就是在跟她一个人说。　　　　沈何启把手机锁屏，专心致志等水开。　　　　等她泡着一杯热腾腾的麦片回到座位上，李红才刚刚急匆匆地赶到，气喘吁吁地问她：“帮我打卡了吧？”　　　　“刚刚我倒水去了，没空给你打卡，现在有空了，我帮你去吧。”她放下杯子，一脸无辜，伸手去拿卡。　　　　李红气得半死，也没功夫和她吵，抢过卡蹭蹭地往打卡机跑。　　　　沈何启抬手看手表，朝着她的背影喊：“跑快点啊，马上到四分钟了。”　　　　她垂下眼，小心翼翼汲了一口滚烫的麦片，香甜的气息充盈口腔。　　　　不过就是积怨更深，连金铮都没了，还能怕丢掉与一个讨厌的同事之间伪装的友好吗？她现在简直是山崩于前，都能微微一笑绝不动摇。　　　　虽然她也从来都没拥有过金铮。　　　　不过她刷到朋友圈老鳖的状态就没法绝不动摇了，一不小心就灌了一大口麦片下去，烫得直接咳了出来。　　　　老鳖发了一条：“我错过了什么，Unbelievable！！！”　　　　李姝杰那个杀千刀的！　　　　她残存着一丝侥幸，没有在群里直接开炮，而是私聊了李姝杰：“你没和老鳖说吧？”　　　　李姝杰那头一直断断续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是半天没发出消息，沈何启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继续给李姝杰发：“你昨天可是发了毒誓的，你拿你下半辈子的性/福起的誓你会帮我保守秘密。”　　　　李姝杰那头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了，不过这次消息跳出来的很快。　　　　沈何启一看，差点两眼一黑：　　　　——随口说说的话要是都有用的话，金美人为什么还不是你的？　　　　既然已经把话摊开说了，老鳖也不用只能在朋友圈隐晦地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惊了，和李姝杰联合起来看似哄她，实则逼供细节。　　　　沈何启一概不理。　　　　李姝杰抛出杀手锏：“那要不……跟陈伟业说一声，把金铮下上一瓶合欢散，烈女也变荡/妇的那种，扒光了送你床上来？”　　　　沈何启终于忍不住了，义愤填膺地回了一个“滚”。　　　　骂完她把群聊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开始工作。工作就免不了要和李红打交道，她和李红虽然两看生厌，而且刚刚才暗撕了一场，但是碰上工作上的交流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和平和职业素养，这又是成年人很厉害的一点。　　　　等手头的工作忙了个大概，沈何启去上厕所，抽空打开手机一看发现三人的微信群有一千多条未读信息，而且多了两个群成员——陈伟业和金铮。　　　　猪一样的队友总以为自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