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争醒的很早,爬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大风呼呼地刮着。冬天就是这样,亮的晚。李莫争裹着一床棉被坐在床上纠结要不要起起床,她试着躺下去,却根本睡不着,门板吱呀吱呀呢声音一直在往耳朵里钻。 不得不说,赵家义这屋子实在太破了,昨天晚上来的时候李莫争发现赵家义这卧室的门都关不住,风呼呼的往里面直灌。 李莫争当时撸起袖子要帮忙修理,赵家义却说不用,撅着屁股搬张桌子一堵就完事了。 “晚上半夜要是想上茅房呢?”李莫争问,从哪出去? 赵家义当时往床上一倒,一只手去勾床底下的夜壶,忽然想到了李莫争该死的有小洁癖,连忙把夜壶往里面推,另一只手往窗户方向一指,改口说:“走窗户啊,窗户还是好的,走起来方便。” 做贼吗? 对于这种无赖式的生活习惯,李莫争做不了任何的强迫,上床睡觉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李莫争醒了,坐在床上围着被子,她尝试着躺下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闭着,耳朵里却是呼呼的风声,总感觉好像有风灌进了自己的被子里,双脚冷的不行。 索性就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李莫争就摸着黑出城上山了。 城门口那边的守门吏今天换了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蹲在墙根,身子抖地跟个鹌鹑似的,李莫争擦着黑看不见,差点被那鹌鹑绊了一跤。 官道上好走,上了山却就跟进了迷宫似的,好在李莫争常年在这儿来来往往,一双脚都不用听脑袋的指挥,向西向北转弯直走,都没有错。 走到了半山腰,这片是李莫争常来的地方,她不怕死地把外衣脱掉,由慢到快的打了一套拳脚,活动开了僵硬的身体。 附近有一户人家,裴辛言不知是醒的很早还是没有睡,窗口亮着灯光。 提着一盏明灯,裴辛言披着斗篷出来了,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喊:“是莫争吗?” “是——”远远的,李莫争就听见了,她还听见了一阵咳嗽的声音,忙穿好外衣朝着亮灯处走过去,她腿脚快,比起裴辛言深一脚浅一脚的小步子,没用多久她就走到了裴辛言的跟前。 “啊!” 李莫争走路带着一阵风,过来的时候,风险些扑灭了灯罩里的火苗,她连忙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明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李莫争明晰的五官。 “好了。”李莫争回撤自己的双手,哈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因为刚才练武,她的脸颊微红,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你擦擦汗,”裴辛言递出一张方巾,“可否随我来一趟,那边昏迷了一个人,我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无力搭救。” “我去看看。” 两个人一道儿走了过去,李莫争打眼一看,那人居然是谢安,却不知她怎么落到如此地步,额头上肿起了好大一块,身上却还好,裴辛言发现她时,意识到自己一人无法把伤患带到自己的屋子里,便用棉被裹了谢安,免的她冻着。 李莫争连人带被褥一起扛到背上,像是扛了一个巨大的蚕蛹,一点不费劲。 “这边——”裴辛言推开卧房的门,屏风后边是一张拔步床。 李莫争扛着人过来,裹在外边那蚕蛹一般的被子带倒了竖着的屏风,砰的一声响,李莫争赶紧把人放下,回头去扶屏风。 “没事吧?” “不打紧。”裴辛言说,他刚刚被屏风的楠木边框砸中了脚背,一下站不稳,正好坐到了后边的圆凳上。 李莫争掂过那四折绣着花鸟的屏风,不轻,而且看裴辛言的样子也不像是没事,她不知道裴辛言伤的怎么样,于是说:“能站起来吗?” 裴辛言站起来,但是很明显重心不稳,全靠一只左脚,手上还得扶着点。 李莫争害怕是伤着骨头,心里有点慌,她说:“你好好坐着,我下山去抓个大夫上来。” 外面天还没亮,黑咕隆咚的,李莫争自然是把赵家义从被窝里抓出来,这么一来一回,倒是太阳冒头了,鸦青色的天空透着几分柔和。 与此相反的,是赵家义一路黑成锅底的脸色,若不是她还有点为人医者的良知撑着她,否则赵家义刚出她小破屋一步,就立马缩回去,然后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把李莫争这王八蛋骂死。 屋里的两个伤患,这么一会儿功夫,裴辛言的脚背肿了起来,一阵一阵疼,谢安醒了,但头却痛的厉害,睁开眼看什么都有重影。 赵家义和李莫争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一声的叫唤,谢安醒着还不如昏着好,头疼的她只哎呦,裴辛言与她隔着一个屏风,言语不好交流,况且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有些苍白,安慰的话便省了,此刻他坐的久了,身体有些僵冷。 “大夫来了,”李莫争一进门,便带来了一阵寒风。 赵家义:“快把门带上。” 李莫争顺手关门。 “别叫唤了,还是个女人呢!”赵家义先绕到屏风后边,给谢安扎了一针,便出来给裴辛言看脚,她在裴辛言跟前蹲下,手刚刚碰到裴辛言的鞋子便停下,她扭过头看向没事人一样的李莫争:“你个大活人杵再这儿干嘛,非礼勿视懂不懂啊,屏风后边待着去。” 李莫争乖顺的拐到屏风后面去,看着床上躺着的谢安,她的头顶扎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动都不敢动,谢安自己也是捧过两本医书的人,知道银针刺穴的深浅是有讲究的,一不留神小命就丢了。 “你怎么在山上昏倒了?”李莫争问。 谢安却是连话都不敢说,只两个眼珠不停的动,一直向上翻着,示意自己头顶的那根银针。 李莫争看她那样子,也不问了,坐到床边看着面前的楠木屏风,屏风那边点着烛光,朦胧地把裴辛言的影子倒影在了屏风绢白的绣面上,依稀变的透明可见。 脚背肿的发紫,有点严重,李莫争摸着自己的耳朵,陷入了沉思。 外面鸦青色的天空很快就白了起来,好像天亮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竹屋的窗户是用明纸糊的,采光很好,把屋子里烛光照不到边边角角都照的清晰起来。 赵家义给裴辛言看完了脚伤,起身走到屏风里边,坐在床边的李莫争还在沉思,赵家义顺着李莫争的目光看去,屏风微微透明的绢布面上并不只有绣的栩栩如生的花鸟,还有……她意味不明地笑了。 “伤到骨头了,你出去找两块板子给固定一下。”赵家义说。 李莫争自然没有反驳,她没有细想那句话,弄了板子就开始给裴辛言上纱布固定,缠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事情由她来做不太好,她握着裴辛言裹着纱布的赤脚,是冒犯了。 裴辛言似乎后知后觉,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起了谢安。 “那位小姐如何了?” “应该是没有大碍。”李莫争答,她想谢安的情景,头上的伤应该没有什么,但是山上夜里的天气,如果是不省人事的昏上一夜,不致死却也落下冻伤。 “哦,”裴辛言声音轻柔,手上扶着凳子有点想站起来。 李莫争连忙说:“等等,你伤到骨头了先别站,有什么事我来。” 大包大揽的,万一人家要是想出恭怎么办?那岂不是尴尬了,李莫争马上想到,只恨自己嘴太快。 还好,裴辛言说的是,灭灯,天亮了。 李莫争收回七上八下的心,去把蜡烛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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