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景明把林绮君拦腰抱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哎,”林绮君抓住他的手,“明天再去吧,今天晚了,大夫来回一趟太麻烦。” 景明站着思忖片刻,道“好吧,那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复而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先好好歇息,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不要,我一个人会害怕。” “怕什么呀这是在家里。” “我现在心里乱极了。” “那好吧。”景明掀开被子躺进去,把她搂在怀里。 夫妻俩一动不动躺着沉默了许久,景明道:“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我想了好久,一直想不到合适的。” 林绮君则一直在回想最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可是她躺了半个多月,每天脑海里都是一片混沌,真的什么都记不清楚。 “到底是不是怀孕啊......”她嘀咕。 “绮君,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你怎么不理我?”景明轻轻摇晃她肩膀。 “嗯?”林绮君一脸茫然地看着景明。 “你说,咱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我也不知道......” “我想了好几个,但总是拿不定主意,你听听看喜欢那一个......”景明罗列了一堆名字,林绮君一个也没听进去,最后谁都累了,夫妻俩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少夫人体内残留少许寒气,每日饮热姜汤两碗,连饮七日,寒气便可祛除了,无大碍的,二位不必担心。”第二天大夫来给林绮君诊脉,并未提及怀孕的事。 “只有这样吗?”景明问大夫。 “是的,少夫人身体很好,少主不必担心,只需多注意保暖,多休息几天就好了。近来天气转寒,一不留神就容易受凉,少夫人一直反反复复好不了就是这个原因,多加注意就可以了,千万小心不能再受凉,以防病情加重。” “可是她昨晚喝姜汤的时候,感觉胸闷恶心,这是为什么?” “姜汤本是辛辣刺激之物,少夫人脾胃虚寒,许是一时喝得急了,身子受不了。”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大夫略略思忖,“依少夫人的脉象,并未显现喜脉。不过,若少夫人有孕不足一月的话,脉象上一般不会显现,且依各人体质差异,喜脉显现有早有晚。少夫人是否有喜,还要过一段时日才能确诊。” 景明点点头,“原来如此。” 送走了大夫,景明屏退旁人,和林绮君单独留在房内。 林绮君扯扯他的衣袖,“害你白高兴一场,对不起。” 景明歪着头,看她,:“这有什么,不是就不是呗,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立马就要孩子。”他眉眼温柔,丝毫没有责备和不快。 林绮君听闻此言,细细凝视他面容。 “你为何一直看我?” “我是在想,”林绮君把头埋进他腰间,“如果我们真的有了孩子,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他感觉到她似乎在哭,忙捧起她布着泪痕的脸,“傻不傻,哭什么呀。” “我们真的能为人父母吗?” 他抹去她泪痕,“当然,我们还要生好几个孩儿呢。” “成为母亲”,这四个字在林绮君心中的分量很重。每每看到龙骏原时,她都会想象如果自己也有了孩子,该怎样养育他,该怎样教他,她实在觉得这是一份重责。尽管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母亲,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非常紧张。 一夜忐忑后终于做好准备,最后却告知她没有怀孕,她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复杂。 “不哭了啊,乖,我叫人给你做些吃的,咱们在房里吃。” “真的没关系吗?” “傻姑娘,昨天没怀孕,咱们今天也可以努力啊。”景明笑。 林绮君哭笑不得,往他胸口轻捶了一拳。 林绮君听大夫的话。好好将养身体,没几天身体便好了。然而没等她轻松几天,龙阳山庄来人报信:刘诗芸要生了,她和景夫人连忙前去陪产。 这是林绮君头一回见人生产,刘诗芸阵痛疼了一夜,产房里的人手忙脚乱,产房外的人坐立难安,她在刘诗芸榻前同她说话,给她鼓劲儿,刘诗芸全身是汗,每一次发力,她额上青筋暴起,气喘吁吁。还好,这一胎不算磨人,不到半个时辰,孩子便出世了。 “哇——”随着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所有人的悬着的心都落地了。刘诗芸精疲力尽,长长舒一口气后便睡着了,林绮君在一旁看婆子丫鬟们忙着照顾婴孩,忙着给产妇擦身,忙着收拾血布......她踉踉跄跄走出内室,累得瘫坐在椅子上。 好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真是太不容易了!林绮君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发觉自己流泪了。 那个小小的孩子粉嫩嫩的,包裹在柔软的襁褓里,躺在虚弱疲惫的母亲身边,大大的眼睛轱辘轱辘地转。 他是一个小男孩儿,龙老夫人为他取名龙昱原,因他正出生于日出之时。 龙骏原对新出生的弟弟充满好奇,不时摸摸他的脸蛋,拉拉他的小手,扯扯他的襁褓,被惹醒的弟弟倒是没什么好脾气,哭个不停,吓得龙骏原直往父亲身后躲。 林绮君看着这一家四口,欣羡不已。当下她实在是太累了,叫人搀扶着到厢房去躺着。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她已在自己的房里,景明躺在身边也睡着了。 是他抱自己回来的吧。她侧过身凝视他面容,自己有一段时日不曾这样好好看看他了,这段时间总是想睡,全身乏力,好不容易在他照顾下身体才好起来,在经历一场彻底的疲累后,沉沉睡去,睡醒来能看到他这样在身边,真好。 她伸手抚他眉宇,爱怜地覆上一吻。 突然! 又是一阵恶心反胃! 她抑制不住这强烈的感觉,艰难地爬下床去,扶着茶盅,干呕了一阵。 似是被这动静吵醒,景明忙起身去照看她,心疼地抚她后背,她忽然不再呕吐,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她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她已回到榻上,身边围着婆婆,小姑,丈夫,还有大夫。 “尹大夫,这回总没错了吧?”是景明的声音。 “没错了,恭喜夫人,恭喜少主和少夫人,少夫人有喜啦。”尹大夫乐呵呵道。 “上回来的时候,少夫人有孕还不足一月,不显喜脉,加上连日受寒,难以确定少夫人是否有喜,小人不敢妄言。这回少夫人晕倒,是劳累过度,一时气虚所致,加上正在孕期,更需多多休息,不然容易体力不支。我给少夫人开了补气养胎的方子,以水煎服,一日五次,连服五日,五日后我会再来为少夫人诊脉。” “多谢尹大夫,我送你出去。”景夫人十分激动,声音洪亮。 景瑜见林绮君身体无恙,也已经醒来,祝贺她有喜,更叮嘱了几句便退了出去,只留景明在内。 景明望着她痴痴地笑,她也笑,“别站着了,扶我起来靠着吧。” “来了来了。”景明将她托起,半躺在床上。 他们都注视着林绮君的腹部,尽管外表上还不明显,但确实,他们有孩子了。 景明乐呵呵凑过身去,轻嗅她幽幽发香,双手捧起她清丽面容,怜爱万千地瞧。 他凑得更近,闭上双眼,温暖的唇覆上她的。 突然!他猛地睁眼!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 林绮君猛地推开他,以手覆口,双眉紧蹙,神色痛苦。 “君儿!”他赶忙起身去端茶杯。 “啊......!”林绮君只觉一阵口苦,她久未进食,此刻已将胆汁呕出,景明心疼的拍她的背,一阵念叨:“受苦了受苦了......”林绮君听见他的声音,反倒吐得更厉害,赶忙捂住他的嘴,好一会儿才平复。 林绮君的反应十分强烈,一个多月来几乎没怎么吃得下东西,消瘦许多。景明不能时刻在家,景夫人和景瑜便足不出府,一直照料她。 “天天这样吐,该怎么才好!”景夫人见林绮君日渐消瘦,着急得连连叹气。“我可是亲口答应过亲家好好照顾你的,现在,我真是对不住他们。” “娘,不碍事的。我想喝一盅梨羹,喝了就好了。”林绮君见她这般担忧,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我这就去炖,你等一会儿啊,马上就来。”听她说想吃东西,景夫人立马来了精神,亲自下厨炖梨羹。 景瑜替她换一个暖手炉,关切道:“姐姐,你天天只吃得下梨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 “我也没办法,实在是听见肉字就难受。大夫说再过一个月就能慢慢消退了,你大不用担心。” “哥哥也真是,你这么辛苦,最近外出倒是越来越频繁,怎么和当初世轩大哥一样了。” 林绮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随他去吧,他在也帮不上忙。” 景瑜摸摸她的手,“原来女人怀孕,竟是这么辛苦,我看着芸姐和你,都是这般寝食难安。” 林绮君笑:“这也是没办法,迟早要经历的事。不过,等你真的有了孩子,就不会害怕了。” 景瑜羞红了脸,“那还很远。” 林绮君笑意更甚,“也罢,你还在闺中,自然无从想象。你今年已有十八,上门来说媒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你却都一一回绝,当真一个合意的都没有?” 景瑜轻叹摇头,“其实上门来的人虽多,大多数却根本不认得我。好在爹娘不催,尚可拖个一年两年。” “你却是一点都不急。” “我看身边的人,大概也看懂两三分。男女之爱是爱的一种,我自幼受尽宠爱,不觉得自己缺少被爱,自然也不觉得焦急。” “嗯......”林绮君右手托腮,看着她道:“但姻缘之爱,与其他亦有不同。人可以和很多人风雨共度,却只能与爱人携手一生,若你遇上了就能体会。” 景瑜浅笑着点头,“我明白,就像爹和娘,你和哥哥那样。” “那小瑜想和怎样的人携手呢?” 景瑜稍稍思索,“我也不知道。也许像你说的,遇上了才会明白。” “那,像那天在茶庄的那个人,你觉得如何?”林绮君忆起那天景瑜的神情,极少有人能让她展露那番神情,也极少有人能让她那样细细思索。 “那个人,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景瑜面上复现那日在桌上细细思量的神情。 “那是何人?”林绮君追问。 景瑜捧起茶盏,掀开白瓷盖,嗅一抹茶香,徐徐吐言:“那是一个,我对他不起的人。” 景瑜一向端庄稳重,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也是郑重的愧疚模样。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林绮君不禁好奇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令从不出错的景瑜说出这样沉重的话。她拍拍景瑜的肩头,“我想,有缘的话,你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景瑜苦笑着摇摇头,“我却不怎么敢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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