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小酌

已经过了立秋，夜色有几分凉，酒者内没有灯光，却有着暖融融的火光，映得一桌子的人脸都红彤彤的。　　　　“来来来，干一杯！”胡筠已经喝高了，非要去跟路小白碰杯，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路爷，你说的话有道理，我回去还是做做生意，争取也在山上开一家分店！”　　　　路小白用了三两句话就忽悠得他乖乖掏钱，此时依然一本正经道：“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了，你先拿个一百两给我，保证一个月后翻　　番。若是现在没有，找别人借也成。”　　　　胡筠立刻就相信了，翻遍了自己的兜，最后厚着脸皮碰碰叶七的胳膊道：“大师兄，有没有银两，借我个一百两。”　　　　叶七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师弟恨铁不成钢地道：“没钱！我正说正事呢，别打岔！”　　　　他的确在说正事，不过不是修道方面的正事，而是关于情感方面的问题。　　　　“你说是我那小师妹不开窍呢，还是我太差劲了？”叶七一面说，一面往嘴里倒酒，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梁珂，叹道，“她倒是挺喜欢你。”　　　　连烨笑着点头，道：“小姑娘都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太帅吧。”　　　　叶七猛地放下酒碗，当场就要动手：“我不服！你这么说，就不怕你家那位吃醋？”　　　　“冷静，冷静。”连烨拉他坐下，悄声道，“别激动，有喜欢的小姑娘就要追啊，如果她看不上你，就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叶七敲敲桌子，想了想悄声问：“那你明天输给我怎么样？”　　　　“一千两银子。”连烨毫不犹豫地道。　　　　这一边，霜晨月坐过来，笑眯眯地劝道：“少喝一点，身上还有伤呢。”　　　　她的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凶神恶煞，相反她的脸在火光映衬下十分美丽，但大家却自觉地让开位置，犹恐避之不及。　　　　连烨点头，揉揉她的脑袋，眼里是无比的宠溺，道：“知道啦。”　　　　叶七一面窃笑，一面偷偷做着口型，嘲笑他是个妻管严。　　　　连烨懒懒斜躺着，霜晨月在喂他吃鸡翅。他舒舒服服地嚼着，一面毫不客气地对叶七比了个手势。　　　　叶七愤愤放下酒碗，扭头就走，这小子真是太不够兄弟了！　　　　霜晨月生出几分疑惑，低声问道：“他为什么走了？”　　　　“唔……”连烨大嚼着鸡翅，话语有些含糊不清，笑道，“可能是看你太漂亮了吧。”　　　　小姑娘的脸微红，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妩媚，美得动人心魄。　　　　霜晨月娇嗔了一句什么，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夜晚的酒者很温暖，而另一边，梁珂已经喝了七八分醉，笑眯眯地扯着舜湘，一个劲地问她跟路小白是怎么认识的。　　　　舜湘倒是没有太大的羞涩，借着酒意一五一十地说了，引来梁珂无比的羡慕，嘟嘴道：“你们一个个都真好运气，看看我那些师兄，一个两个就没有一个正经的。”　　　　正经的倒是有，老三南宫槐就坐在角落静静喝着酒，手里还在比划着剑招。　　　　老二水牙正滔滔不绝地对舟维讲述着自己的看法，而舟维已经在和老五孟浪玩骰子了，根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舜湘看了一圈，灵机一动道：“你不是还有大师兄吗？”　　　　梁珂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把玩着手里碗道：“大师兄对我倒是不错，可是没有连烨厉害。”　　　　舜湘连忙看了一眼霜晨月，见他们还在旁若无人地谈讲才放下心来。　　　　看来霜晨月应该已经习惯了所有人都喜欢连烨这个事实了吧，到底是有信心的人，换做她可能会疯掉。　　　　叶七摔了碗，凑到舟维那边赌了一把，结果自然惨败。走到胡筠那里想教训他一顿出出气，却被路小白忽悠着，乖乖掏出去了不少银子，待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师妹，少喝一点。”最后叶七还是坐到梁珂身边，关心地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语气生硬的缘故，梁珂立刻回嘴道：“师兄，你管的太宽啦，我就喝这么一点，根本没事的！”　　　　说着一点，她身边一坛酒已经没了一小半，而她自己也已经眼睛发红，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了。　　　　舜湘见形势尴尬，果断找了借口偷偷溜去路小白了，留下二人单独谈话。　　　　叶七也已经上了头，红着眼睛，猛地夺下她手中都酒碗，重重放到桌子上，喝道：“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才多了几分大师兄的威严，而不是那个处处让着小师妹的人。　　　　梁珂明显被吓到了，愣了愣也吼道：“你管我那么多干嘛？本姑娘今天就要喝酒！”　　　　说着，她用力抱起脚边那碳酒，张嘴就要往下灌。　　　　“你疯了啊！”叶七喝道，一把抢过来，顺手用力敲了敲她的脑袋，“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我不管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　　　　梁珂委屈地盯着酒坛子，听着耳边的喧闹声，眼泪不自觉涌了出来，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叶七见此，还是像惯常一样地慌了手脚，几度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说不出任何话来。最终他长叹一口气，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猛灌。　　　　他喝得丝毫不成章法，酒从脖子上不断往下涌，打湿了他的衣衫，样子无比狼狈。　　　　所有人都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连烨依然保持着最舒服的那个姿势，看着这一幕闹剧，悠悠道：“叶七，不要放低自己。”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霜晨月柔软的小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霜晨月点点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一直都很好。”　　　　叶七听了那一句话，如遭雷劈，脑袋轰的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一松手，酒坛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片，酒水四溅开来，酒香四溢。　　　　待众人回过神来，叶七已经猛地冲了出去！　　　　梁珂咬唇道：“我去看看大师兄。”说着连忙追了出去。　　　　路小白看了一眼，对胡筠笑道：“摔碎酒坛一个，再加十两。”　　　　龙泉七剑还有人想追出去，都被舟维拦住了，理由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们都不让大师兄把握？”　　　　众人觉得有理，于是全都坐回去继续喝酒了。　　　　什么龙泉七剑，什么九离山弟子，喝了酒一个比一个的疯，就没有一个正常的，除了某一对以外。　　　　门外，凉爽的夜风带来的差别让叶七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深呼吸了一口九离山的空气，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叶七不自觉开始懊悔。　　　　他本该像连烨一样翩翩风流，不料在百般纠结中越来越迷失了自己，最终到了这一种尴尬的境地。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如连烨，无论是哪方面都不如。　　　　但他绝对不止梁珂口中的“比起连烨的一半都不到”，再怎么说，到底也是龙泉七剑之首。　　　　想着想着，叶七猛地抽出身上佩着的龙泉剑，练起了龙泉派的山门剑。　　　　矫若游龙，说得便是这龙泉剑。一套剑法下来，叶七自觉道心通透了许多，终于也可以平静地面对梁珂了。　　　　梁珂一直在他身后默默站着，练的是同一套剑法，只是比他略逊一筹。　　　　“大师兄。”梁珂乖巧地叫了一声，声音软糯，“你没事吧？”　　　　叶七潇洒收剑，摇头笑道：“没事，我出来看看月亮，透透气。”　　　　“可是今晚没有月亮啊。”梁珂看看天，纠结了一番还是选择戳破。　　　　叶七却并不感觉尴尬，而是道：“我心里有月亮就好。”　　　　天空中的确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天却很亮，透着远古的光芒，衬得叶七多了几分出尘。　　　　梁珂呆呆地看着，忽然道：“师兄，我错了。”　　　　叶七嗯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说这话时背对着她，语气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这样淡淡地一问。　　　　梁珂柔声道：“大师兄，我不该这么任性的。”　　　　随后叶七感觉到一股热气，扭头一看，只见小姑娘已经抱住了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轻声道：“大师兄，其实你跟连烨比并不差，我们龙泉七剑，从来就不比九离山差！”　　　　梁珂说话的神情很认真，很坚定，带着几分自豪。　　　　“你知道就好。”叶七微微一笑，拍了拍梁珂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明天好好打，不要放水。”　　　　梁珂乖乖点头，忽然道：“师兄，你可以像……”说了半句，她猛地打住，连忙用话岔过去了。　　　　夜空里，梁珂的眼睛闪闪发光，带着一丝期待，一丝迷茫。　　　　叶七轻轻叹了一口气，鬼知道这小师妹心里在想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　　　　连烨说得对，还是不要放低自己。　　　　因为你低了，让对方又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