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众多学子挤在前院内等候第二场的名单。 与往常念得不同,此次入场乃是从前往后,念到名字者直接进入考场,随着一个一个的人进入考场,颜玉脸色微变。 在听到名次为第七名时,他垂下了眸子,拿过念名单的衙役手上的笔具,便由一个士兵引入了考场。 “……颜玉,晋。” “……江普生,晋。” …… 考场这次分配的房间乃是一层楼阁的前排中间,位于风口处,日光微照,也是一个不错的位置。 颜玉收拾好一番桌面,在没有发卷前想了之前的事情。 按照上次试题答卷,即使他的卷子中途被人用计调走,但是在未被调走之前,他敢肯定主考官一定看过他的卷子。 依他的水平,本来前三甲定不成问题。未曾想到,哪怕叶家的诡计并没有得逞,他的成绩还是受到了影响,降到了第七名。 如果主考官毅然决然地用他的卷子的话,他相信,即使旁人要求当众展示,他的文采定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人。 这是源于骨子里的自信和多年来勤奋苦读的底气! 可是……这一切都让叶家破坏了! 而且主考官并没有传闻中的刚正不阿,他感到很失望。 颜玉不是一个善心的人,与他温文尔雅的面容相反,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原因,他的骨子里除了一丝残存的女性温柔,剩下地便是狠戾忍耐。 他只会前期弱势时暂时潜伏,待到适当的时机便会狠狠一击,报复回去。 叶家,来日方长。 一炷香后,第二场测验在主考官声落之后正式开始。 这次题目有些不一样,很有意思。考察读书人对于读书的看法,要求用杂文题材,将此观点论述出来。 颜玉想了想,没有像第一场那样直接动笔,他必须先想想主考官的用意。依照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读书就是积累知识,而知识就是力量,改变命运的力量。颜玉内心是很认同前世现代人的想法,毕竟,人之趋利是本性。 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就是说不准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人们思想还是比较纯正,有的读书人如果觉得官场黑暗,圣上治民不明的话,宁可穷困潦也不肯违心做官,这倒不是涉及不涉及本性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他们这群读书人向往着高风亮节,不愿意同世俗谄媚之人同流合污,对读书人的原则要求极高。而科举对于他们中有些人来说,并不重要,君子六艺足以让他们谋生。更何况,这里还是保留之前战国时期(此战国非彼战国)的传统,比较重视读书人出身的谋士。而这群谋士投身的地方不言而喻。 所以说,这场考试题目出的很有意思。它其实没有固定的答案,只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有逻辑即可,一般只要不是太过偏激的话语,都能过。 也就意味着这场考试,三百学子或许不会全部淘汰,而成为童生的一百个名额将会在最后一场一决雄雌,最终定下。相应地,试题难度也会大大加深。 只不过颜玉不管这次考试有多么简单,他必须写的更好,要好到只能取他做第一名。颜玉低头掩去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档案在那里,若是此次录取不公的话,这可不是一个交代就可以善后呢…… 他开头写道,“昔日贤文,诲吾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这是先写好他接下来的结论都是以古人经验教训并且结合个人经受古文熏陶得来的观点。 颜玉蘸了蘸墨,将此段空余一点,让整个卷面看起来美观大方。 部分内容他引进了现代人的观点,还添了这个时代人都有的思想,“肝肠煦若春风,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其他内容颜玉写得更是气势磅礴,高风亮节,读来朗朗上口,只怕此次不是第一都说不过去。 但是,不到最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动呢……颜玉抿了抿唇,这次没有立即写完出去,而是等铃响后,随着大流交了卷子,一点也不打眼。 府试内堂处,灯火彻明。 案首上的灯火忽悠地一闪一落,卷面上的身影似晃非晃。 曾弥看着熟悉的字迹,叹了一口气,本想将这份卷子落在二等行列的手迟迟不肯落下,而后眼眸划过一丝无奈,最终还是将这份卷子放在了第一等行列。 烛火被风吹得四处倒头,却始终没有熄灭。曾弥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烛火,心里很是彷徨。 圣上派他来这儿的本意是监督那位世家公子是否是真实水平测考,而这个任务他做得很好。那位世家公子确实是真才实学,名次的话…… 如果没有这位横空出世的少年,这次府考的第一名便是这位世家公子。只是,在一个天纵奇才面前,这位颇有才华的世家公子也要退居一列。 本该发现奇才是一件美事……可是,这位奇才却得罪了叶家,一个顶级世家,掌握实权的官宦世家。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有一点偏向便会被连累。 他不怕被连累,但害怕背后的家族遭受无辜的牵连。 本来他想这几场都是给少年一个不高不低的名次,末了得了一个童生就好。只是,没料到少年轻狂,第一场败措让少年鼓起一股子气,在第二场硬是才华大爆发,写出了如此惊人艳艳的文章。此文章可堪锦绣佳作,独一无二。如果不能取最优,都不能服众。 而且他相信这个少年的路很远,最终可以在官场大放光彩。到时候进行检查档案,放卷借览时,此试卷若是只取了中的话,他头上一个愚蠢的名头跑不掉了,光世人的唾沫恐怕也要淹死他。 也罢,也罢。 他放下笔,写好了名次单,首页第一行赫然是颜玉的名字。 天色昏暗,灯火微亮,政局动荡,是到该站队的时候了。 第二日放榜。 还是衙役唱榜,头次出现了一个不熟悉的名字,人群中的一个青年眸色一变,口里念着刚刚衙役喊出来的名字——颜玉。 颜玉施施然地拿过了笔具,不理会背后投了过来的诸多视线,微笑着进了考场。 青年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少年,眸色更深了些,仔细看去,竟是一丝兴味。 紧接着他跟着颜玉的步子走了过去,在衙役隐晦的巴结眼光下,姿态优雅地进入了考场。 很幸运,和少年是前后桌,青年气质和煦似风,俊颜朗目,微含笑意的打量不带任何恶意。 起码颜玉能感受到,但没有和青年说话的打算。只不过,出乎意料,首先打招呼的便是身世不凡的青年。 趁着人来得不多,青年伸手拍了拍前方的少年,薄唇轻启:“颜玉?” 少年回头,柔美清和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疑惑,眼眸清澈见底,微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向其搭话。 “是,这位兄台可是……” 颜玉想了想,还是没记清这位老兄的名字,按理说,这样衣着清贵,气质不凡的青年应该有印象才对。可偏偏他觉得自己应该没见过这位老兄。 “在下江慕寒,与小兄弟一见如故,有意深交。此次应考后还望小兄弟赏脸一聚,此番时间太紧,只得匆匆一叙,兄台这厢就扫榻相迎了。” “客气,客气。小弟和兄台初次见面便前去叨扰,不太适合,辜负江兄好意了。” 颜玉冷谈地推辞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慕寒摸了摸鼻子,被蹭了一脸灰也不丧气,想着考后定要将此人邀来一叙。 第三场测验在一声铃响后,正式开始。 前两场将府试两种题材已经考完,剩下的一种题材便是策论。前两场已经同往年一二场考记诵、辞章的考法不一样了,不知道这场还是像往年一样考政见事务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还偏偏就考了政见事务。 题目便是前些年的官府与世家勾连替换考生名次一事,针对此事考生有何看法,如果考生身居朝堂,又如何处理此事? 这可有趣了,江慕寒眯了眯眼,看着前面奋笔疾书的人笑了笑,而后提笔写了起来。 对于世家子弟,这个题目有些敏感,但是对于平民的颜玉来说,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选择一个立场就好。 而这个立场却不能和官府、世家有太大的牵扯。毕竟,现在官府中多为官宦世家的子弟居多,而平民科举上来的官员居少,大多位于底层。处于高层的官员常常被世家子弟所垄断已成为常态。 那么,颜玉思量了一会,最好的立场便是辩证的看待、理智的分析,将它当做一个案子,而不是站在自以为的高度上就事论事。从解决方法上着重分析,其他一概而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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