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打开了信条,里面纸很薄,却有一层的厚度。一张纸写的字也不多,读起来很费劲。 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造纸术不发达,现在通常纸张质高价高,只有贵族才使用的起。而一般家庭所使用的纸张都是用秸秆废料做出来,质量自然差了许多。 为了不阴纸,只能一张纸写上寥寥几字,可见现今造纸术还处于一个低水平阶段。 普通百姓只能用糙纸,颜禾所使用的纸张比糙纸好点,写的字数也多了些。 颜玉翻过一张又一张,脸色在啪啦作响中变得深黑。 当看到最后那页时,终是忍不住砸向桌面,面色沉沉地怒斥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桌上的茶杯剧烈地晃荡着,撒了一地滚烫的热水,蒸腾出浓浓的热气。 杜钰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惊讶,无怪乎,他与远之相识多年还未曾看过他对别人红过脸,如今这幅气急的样子也未曾见过。 “何事让你如此情急?” 颜玉沉着脸,慢慢而道。 这要从颜玉参加府试话起,当时颜父正忙着为家中适嫁的女儿订亲。因前两个女儿都嫁的不错,大女儿性情温顺,容貌颇似颜李氏,可谓品貌俱佳,嫁了一个俊秀的赤脚医生。大女儿性情柔顺,夫妻二人彼此之间感情和睦,婚后一年便生了一子,现已经三岁。 二女儿性情泼辣,容貌极盛,在几个姐妹之间是最为出色的。颜禾考虑再三将她许配一个木匠,木匠人憨厚老实,婚后对她宠爱有加,这对夫妻也颇为小意,婚后直接生了一子一女。 颜父并没有因家中颜玉念书科考而将几个女儿高嫁,而是根据女儿们的性情选择适合的男子。诚然,颜禾的做法极对……只是不久前,三女儿有次返家回来小脸红红,问她何事什么也不说。 颜禾大男子心性,自然没当回事。眼见三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正托媒人帮忙相看一些适婚的男子。颜李氏作为母亲,不仅要帮忙着相看,还要清点好嫁妆,添补新嫁娘的物品。两人匆忙之间都忽略了此事,等到后来发现苗头不对时,已经晚了。 村里不知何时传出了三女儿与隔壁家秀才私相授受的谬闻,颜李氏一开始听媒婆说起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还一个劲儿拜托媒婆再相看相看几个良家男子,只是媒婆鄙夷地摇了摇头推辞,“你们家的姑娘太出格了,贪图荣华,替你们相看良家男子不是祸害人嘛!” 而后屁股一扭,横着脸出了颜家。 颜李氏一听这话当时差点晕过去,泪眼朦胧地托人打听究竟出了何事。 后来经人打听,才知道三女儿与村里的破落秀才私下里往来,如今两人私相授受,村里已经传遍了。毕竟谁都知道秀才家即使一时破败,凭着秀才生的才华,高官俸禄都说不定呢!村民都觉得颜家姑娘太出格,三娘子不安分。 不仅三女儿的名声被传的不堪,就连剩下两个女儿都受到了牵连。 当时颜禾几度想要干脆让三女儿出家作了尼姑得了,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妄作主张,和一男子公开来往,简直有伤风化!还连累了家中姐妹的名声,更是罪上加罪! 却狠不下心,疼了几年的丫头哪真能看她孤苦一生啊!只能认了这个理,多添了份嫁妆,寒着脸上男方家订亲了。 所幸,男方家还认理,日子匆匆订下了。就在一个月内出嫁,再拖恐怕村里的言论就能害死人! 可是没想到,还没过十天,男方就找上门直言要求退婚。 这下子,颜家可成了天大的笑话! 颜禾气急找男方理论,却被对方抛出的话语噎的无法反驳。 “谁让你家姑娘巴巴地粘着我儿子?我儿子正经秀才加身,本来就可以娶一个高门大户的正经姑娘,犯傻娶你家不着调的野丫头?” 秀才父亲一脸轻视地看着颜父,仗着儿子傍上了高门贵女,直接猖狂地让小厮将颜父赶了出去。 颜父可算丢了脸,回来就闭门不出,直到听闻村里的谣言俞传俞烈,怕闹大了对颜玉有影响,这才写了这封信过来。 颜玉说到这里,脸色铁青,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不仅三姐难嫁,就连四姐五姐都怕要耽误了。 女儿家的青春年华耽搁不起,颜玉一想,顿时胸腔起伏,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才对杜钰道,“家中急事……多年未归,如今家中有变,我打算回家一趟。” 杜钰沉思片刻,“这事难办,是该回去一趟。目前童生试刚刚放榜,令尊应当不知,不如趁此机会衣锦还乡,一来告诉令尊喜事,二来可以敲打那家一番。” 杜钰的话语让颜玉灵机一动,他这年龄中童生在农家子行列中算小了。 他今年势必参加府试,如果中选,那便是年龄最小的秀才。看在他的发展潜力上,旁人万般不敢怠慢,借机可以澄清谣言,又侧面说明了自家姐妹何须攀附他人,自家小弟便可倚仗! 这样谣言不攻自破,三姐名声便可保下了。可谓一举两得! “多谢子修指点,我这就准备行李上路。” 颜玉眉宇稍松,满含谢意道。 “且慢。”杜钰喊住了颜玉,“闻说密县花果飘香,有果县美名,不知远之此次归家可否带上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颜玉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笑道,“当然可以,子修特意探访,远之自当欢迎。” …… 三日后,密县。 路上花朵轻飘,柳叶拂面,鸟雀初啼,几个调皮的孩子在荷塘边打转,一看见两个陌生人都害羞地躲了起来。 杜钰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对着旁边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颜玉道,“嗯,一路上风景不错,山清水秀别有一番滋味。” 对于小时候生活在边疆,长大后长居京城的杜钰来说,这样的自然风光是最难得一见的,虽然在他心中比不得铁马奔腾的大塞边疆、铁沙滚滚的战场,这样似江南的清雅小景也是不错的。 颜玉亦是看了看周围,特别今年长出来的荷花,一时感慨,“许久不来,熟悉的风景都变得静美了。” “再过一里便是你家了?” “对,前面那个新屋便是远之家宅,有些简陋,还望子修莫要介意。”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也走到了颜玉家。 颜玉下了马,一时近乡情怯,看着新修的门,深吸了一口气,沉重而有力地敲了敲。 “谁啊?”柔媚的声音高高响起,随着沉重的敲门声渐渐急切道,“来了来了!” 颜玉一怔,这声音带着一丝熟悉,好像是三姐的。 杜钰一听是女儿家的声音,直接骑着骏马绕到宅门前的树干后,将马栓到树干上,也没下马,躲在树干后面回避。 未婚男女不在长辈的陪同下相见是不合理数的,贵族之间的约束较轻。因为同一圈子的贵女与世家公子来往必不可少,又是知根究底的,一般只要双方有一方是家中男子照看即可来往,情况不像县城乡下风气严重,对女子规矩要求甚多。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秀美的小脸,女子探头望了望,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俊秀扬笑的少年,小脸顿时一红。 “这位公子,请问有事吗?” 颜玉愣了愣,看了一眼三姐。 见她眸色清澈,一片疑惑,这才明白此去三年,家中人恐怕对他的音容早已忘却。 无奈苦笑,清雅的少年音低低响起,“三姐,我是小弟……我回来了!” 颜夕呆了一瞬,心头狠狠一跳。 小弟……小弟回来了?! 眼前的少年俊秀雅芝,略显青涩的脸庞风华初显,青衣白襟带衬着修长的身躯愈发挺拔,足足高了她一个头。 她眨了眨眼,而后一大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立马漾出了笑意,伸手本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住颜玉,可刚走进一点就发现少年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有余,两人年纪都大了,即使是亲姐弟也该避嫌了。 只好将动作换成别过耳朵后的碎发,激动又不失婉柔道,“你可回来了,我这就告诉他们去!” 小手便拉着颜玉的衣袖,边走边道,“你来的正好,大姐和二姐她们都回来省亲了……一见你,肯定会欢喜的。” “快!我们快过去看看!” 颜玉拉住了颜夕,虽然此次见面三姐还是旧时活泼可爱的模样,但不保证此时只是见他欣喜而一时忘忧。 “等等,先别急!三姐,小弟还带了一位朋友。” 颜夕一呆,立马捂住小脸,急匆匆地往里面赶,走之前羞恼地撂下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颜玉无奈,这还能怪他咯? 一进门就被拉着走,半天没插上话,绕是他想说也来不及啊。 说到底,三姐性子还是急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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