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上她的那一刻,向南星还没反应过来。 只觉嘴上一重,眨了下眼睛的工夫,他的脑袋已依着惯性侧到一旁。 他闭着眼,分明睡着。 向南星却全程睁着眼。什么情况? 她能感觉到他下巴磕在她肩头的重量,向南星推他一下,又不敢太用力,怕他突然醒了。 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她为什么会在他床上,在他……身.下。 可他太沉了,向南星这么推根本推不开,忍不住加了力,却又加过了头,商陆直被她推得斜侧过去。 一身闷响。 向南星根本来不及爬回自己床上,商陆就已经挣了眼。 和她面面相觑。 隔着,一段眼睫毛的距离。 向南星听见自己咽唾沫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关键此时此刻她的手还攀在他肩上,分明……想趁夜非礼他的架势。 难怪商陆突然锁了眉,一半睡意一半警惕地看她:“你干嘛?” 向南星一缩手:“我……路过。” 商陆眼里的那丝警惕却更甚:“你怎么会在我地铺上?” “被你……绊倒了。” 向南星说话时眼睛恨不得瞟天上去,压根不敢和他对视,自然没瞧见对面这人快要忍不住扬起却又生生绷回的笑意。 “以后小心点。” 他起床气还挺大,竟还怪她? 向南星却陡然失了勇气呛声,只胡乱应着,跌跌撞撞爬回自己床上,慌忙侧到最角落。 地铺那边传来被子摩挲的声音,看来他也侧到了另一边去睡。 向南星这才敢抬手摸摸嘴唇。 周遭静谧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却明显,她唇上还有他的气息,即便十分浅淡。 这……应该不能算吻吧? 博览群书的向南星可知道,动个舌头辗转个三五百字的那种才算。 接受不了自己的初吻给了商陆,倒不是因为觉得和从小认识的人接吻有什么奇怪,而是这小子高二可是跟班长单蹦儿过的,高三又有过女朋友,初吻肯定早没了。 初吻换初吻才公平,不然她多亏? 自我建设一番之后,向南星终于能心安理得重新酝酿起睡意来。 * 林助理中午来接商陆和向南星去和叶志伟吃了个饭,之后就派车把他俩送回了乌镇。 叶志伟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想必他妻子并无大碍。向南星也算不辱价值一千块的使命。 席间听闻他俩是阜立的学生,叶志伟还挺有心:“我团队就有一个本科阜立,研博U.C.Berkeley的高材生,有机会引荐你们认识,你们以后也可以考虑来我们公司。” “好啊好啊。”向南星满口答应。 却被旁座那位拆了台:“她学中医的。” “中医?那可惜了。”叶志伟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为了顾及向南星的面子,也就没问商陆是什么专业、有没有机会。 向南星这人一向容易原谅人,自行把叶志伟口中的“可惜”理解成了专业不对口,而不是对方瞧不上中医。但!商陆这么说就绝对是故意的。 向南星冷瞥一眼旁座,戳起面前这盘茶香鸡中的其中一块就往他碗里塞:“吃你的鸡屁.股。” 商陆眼都不抬,默默用筷子拂开。 * 二人回到乌镇已是下午,下车前商陆刚和赵伯言通完点话,知道了大部队的大概位置,下车后二人却还是在烈日下兜兜转转了许久,才和大伙成功汇合。 一伙人正挤在小店外买冰棍,个个被热得面红耳赤。见到商陆和向南星的当下,赵伯言手扇着小风,悠哉悠哉地啃着冰棍走过来将他俩上下一打量:“你俩这黑眼圈也是够了……” 赵伯言是典型的南城腔,配上他那意有所指的坏笑更是痞得不行。 商陆压根不准备搭理,偏偏向南星没听懂个中深意:“昨晚我才睡了几个小时,黑眼圈能不重嘛?” 赵伯言可没料到向南星也会一本正经说骚话,简直意外之喜,兴奋得搓了搓胳膊上刚起的鸡皮疙瘩,又用手肘撞撞商陆:“可以啊兄弟。” 为了不让赵伯言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商陆放眼一望随口一问:“怎么就你们几个,邹然呢?” “邹然身体不舒服,中午吃完饭就回客栈待着了。” 向南星一旁默默听着,不禁撇嘴。迟佳不也没见人影?他怎么就顾着问学姐?其心可诛。 不成想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被其他人挡住,正弯腰在冰柜前挑冰棍的迟佳就当着她面起了身。 向南星的腹诽就这么吊在嗓子眼里,噎得她话都不会说了,好在迟佳很快发现了她,一手拎着俩冰棍一手遮着眉挡住刺眼阳光,一路小跑而来:“你俩可算回来了!” 向南星刚接过迟佳递来的冰棍,迟佳就凑过来小声顺耳一句:“邹然学姐早上起来见你俩还没回,这一天可都不在状态。” “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恭喜你拿下商陆呗。”迟佳冲她直挑眉。 却当即就遭向南星否认:“我可没有!” 迟佳的眉依旧挑着,却已由兴奋变成了诧异:“都睡了还没拿下?” 俩女生只顾咬耳朵,全然未觉其他人已顺着羊肠小道往前走了大半,赵伯言发觉一群人越走越少,回头一看,果然是她俩掉队。 赵伯言也不催,直接曲肘一顶商陆,笑得鸡贼:“她俩指不定交流什么经验呢。” 商陆不仅不应,脚步都不停。 赵伯言却依旧热情不减:“没给咱临床医学的男生丢脸吧?” 商陆终于脚下一顿。 却没冲着赵伯言,而只回头冲着后边的向南星和迟佳:“咱们现在去参观染坊,赶紧的。” 向南星一听,立马拉着迟佳快步跟上:“来了来了来了!” 赵伯言来回看看再两厢一琢磨,懂了。肯定是商陆昨晚“表现”上佳,不然向南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 让她赶紧她就立马撒丫跑过来,那小媳妇样儿…… 睡服睡服,古人诚不欺我…… 赵伯言顿时对商陆的敬佩之情再升一级,却强忍羡慕,拍拍商陆的肩:“不错,没给咱临床医学的丢脸。” 那边厢,向南星和迟佳人虽已跟进了宏源泰染坊,漫天的蓝印花布之下,却还是那个旧话题—— “谁跟他睡了?” 从高处直挂而下的蓝印花布将中庭分割成一段一段相对私.密的空间,实在太适合聊八卦—— “没上本垒?”迟佳啧啧可惜,又忍不住好奇,“那上了几垒?” “什么几垒?” 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迟佳摇头,捏捏嗓子,科普时间到:“一垒,牵手。” 向南星摇头:“当然没有。” “二垒,接吻。” “当然……” 后俩字突然卡壳,迟佳顿时眯眼瞅向南星,已经不是疑问:“你俩接吻了。” 向南星尽量让自己显得见过点大世面,分明脸发烫,偏要一嘴满不在乎:“不小心的。” 迟佳才不关心这个,赶紧又问:“他吻技怎么样?” “就……碰过了下嘴唇。”嘴唇倒是挺软……如果这也能算吻技的话。 向南星用力摇摇头,干嘛非逼她回忆? 迟佳却瞬间大失所望:“这算哪门子接吻?” 这想法倒和昨晚临睡前向南星的自我安慰如出一辙,然而此时向南星的反应却截然不同:“怎么就不算接吻了?那个……反正……” 向南星说不下去了,掀开垂在身侧的染布就溜到了另一边,偶然之下抬头一望,正见到在二楼参观的商陆,一个面无表情的侧影。 那侧影自古色古香的阳台走过,伴随着迟佳隔着染布传来的一句鼓励:“没关系星仔,再接再厉。” * 可这又不是考试,怎么个再接再厉法? 商陆姥爷出院没多久就搬了回来,两家又成了邻居,商陆和向南星每周末都得一起回家,可煎熬坏了向南星,索性减少回家次数。 毕竟她课业确实重了不少,回家耽误学习,理由很冠冕堂皇。 向南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从乌镇回来之后就哪哪不对劲,每次见到商陆她都莫名变扭,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原因。 明明什么都没改变,却仿佛有一些东西正潜移默化,沧海桑田。 她却偏偏拿墨菲定律没办法,原本拼命想和商陆一起上大课却不能如愿,国庆后两个系竟正式宣布并课,她终于可以和商陆他们一起上解刨和病理、药理,向南星却又不乐意了。 当然,不乐意的不止她,更有临床医学的系领导们。临床医学系的领导们向来反对和中医系有太多同课的机会,无奈院里已经下了文,只能硬着头皮并课。 结果证明领导们的担忧不无道理,相比之下,中医系的学生确实更容易落课,随堂测验的成绩也落后于临床。 毕竟两边的入学分数线差了一截。 向大夫没少听向南星抱怨老师教学进度太快她跟不上,幸好他们家还有个学霸邻居,这不,周末又一次被向南星放了鸽子只能独自回家的商陆,刚进家门就被姥爷喊了过去。 “向大夫让我问问你,课余时间能不能帮他们家南星补补课?” 商陆自己一摞专业书没啃完:“没空。” 虽嘴上说着没空,隔周回校的商陆傍晚下了课,还是直奔了女生宿舍楼。 宿舍楼底下的长椅还没坐热,电话也还没打上去,就见向南星和她寝室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楼。 关键她还换了身衣服。 要知道十月下旬的北京已经寥寥寒意,今天的病理课上她倒是裹得严实,怎么如今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她,却是一件牛仔衬衣还在腰上系个小鬏? 配条破洞牛仔裤还挺冻人。 商陆起身走过去,迟佳先发现了他,转头提醒向南星。 向南星不知刚和室友们聊些什么,神采飞扬的表情一顿:“这么巧?” 商陆低头一瞅她那件遮不住腰的牛仔衬衣,抬头没什么表情:“干嘛去?” “陈默让我们去看他打篮球。” 难怪,一整个寝室都特意打扮过了。 商陆“哦”了一声,还是表情缺失的模样,向南星就真以为他只是路过,自然也就准备就此别过,商陆却直接把手上抱着的那一摞病理课专业书往她手里一塞。 “干嘛?” “补课去。” “补课?” “你爸交代的。” 多么的,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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