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敖发怒

送走所有人，方孟敖还在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尤其是曾可达单独对他说的话，从孔雀东南飞的焦仲卿再到闻一多先生的《太阳吟》。门外站着的是陈长武、邵元刚和郭晋阳，在窃窃私语，将方孟敖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想到下午突然出现的方孟孟，对门外喊“你们进来，我要问些事。”　　　　三人结伴走进，自然知道方孟敖要问门外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方孟孟的。“说吧。”方孟敖说，“尽量详细。”陈长武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门口，陈继承和王蒲忱站的地方离门近，再加上周围安静，他们之间的对话，能听到七七八八。陈长武主述，邵元刚和郭晋阳补充，将有关方孟孟的事，几乎一字不差地讲给了方孟敖。　　　　这下子，方孟敖终于明白为何曾可达一进门就要告诉他方孟孟平安无事，原来是差点儿丧命于陈继承副官的枪下。方孟敖微微皱眉，陈继承和其副官做事的确有些不择手段，这笔账他记在心上，来日方长。对于方孟孟的举动，方孟敖心中交织着疑惑和愤怒，他这个一向软弱的妹妹，从哪里来的这份勇气。　　　　“元刚，晋阳。”方孟敖说，“你们现在去方家，把孟孟给我接来。”陈长武本来也想跟着出去，“长武，你留下。”方孟敖问，“你怎么评价孟孟的行为？”“不好说。”陈长武如实回答。“像她吗？”方孟敖又问，“这还是我那个爱哭的妹妹吗？”“队长，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陈长武说。“说吧。”方孟敖说。　　　　“我觉得方小姐并不像队长想得那么软弱。”陈长武说，“尤其是她下午反驳陈副总司令的那一段话，很有魄力。”“你是听到了她过去的事，不由得心疼吧。”方孟敖说，“那些话她也没跟我讲过。”“方小姐的确很厉害。”陈长武说，“下午那种情形，没几个人能撑下来，更何况面对的是陈司令。”　　　　“你不必夸她。她要是不来军营，哪会有这些事。”方孟敖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方孟孟的话，‘我已经死过一回，不怎么惧怕死亡’，‘请您转告我的父亲和哥哥，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回家’。愚蠢！执拗！过分！这是方孟敖现在能想到的形容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要用到方孟孟身上。　　　　“你先出去吧。”方孟敖说。“队长，一会儿方小姐来，请您别骂她。”陈长武求情。“你怎么知道我要骂她？”方孟敖问，陈长武说：“每次队长要发怒时都是这副表情。”“你觉得她不该骂吗？”方孟敖继续问，陈长武回答：“自己家的孩子，总要自己疼吧。”方孟敖显然不想再说些什么，对陈长武摆摆手，“出去。”　　　　邵元刚和郭晋阳到方家时，家里面只有方孟韦和方孟孟俩人，郭晋阳：“方副局长，我们队长请方小姐过去。”“大哥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孟孟？”方孟韦奇怪问，方孟孟冲着两人摇摇头，显然是没有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方孟韦。“好久不见，想了。”郭晋阳回答，看向想一并前往的方孟韦，赶紧说“方副局长！”摇了摇头。　　　　“好了。”方孟孟说，“大哥想跟我说悄悄话，自然不要你。”“照顾好她。”方孟韦吩咐，转头冲厨房喊“蔡妈，拿些稻香村的点心来。”“放心，保准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一根头发丝都少不了。”郭晋阳答应。目送吉普车走远，方孟韦才回到客厅，方孟孟回来之前，看来他要一直坐在这里，思考方孟敖突然找方孟孟的原因。　　　　“方小姐。”邵云刚说，“队长表情很不好。”坐在后座的方孟孟微微点头，略微开玩笑说：“所以你们是带着我去挨骂？”“有可能比挨骂还吓人。”郭晋阳说，“你也知道队长的脾气。”方孟孟叹了一口气，“做了错事，都是应该的。”“方小姐。”郭晋阳的语气严肃，“以后这种事会更多。你可千万不要再随便跑到军营来。”　　　　下车，方孟孟感觉现在比下午看到陈继承和王蒲忱时还要吓人。缓缓推开方孟敖单间的门，却看见方孟敖拿枪指着她，慢慢靠近，枪口顶上方孟孟的额头。陈长武、邵元刚和郭晋阳知道方孟敖要发火，却不知道方孟敖竟然拿起了枪，正要说些什么，“你们都出去！”方孟敖说，“今天晚上，谁都不准给孟孟求情。”　　　　三人只好出去，将方孟敖单间的门关住，却都站在门外，一步都不敢走远。“怕吗？”方孟敖问，方孟孟看向方孟敖的眼睛，怒火中烧，如实回答“怕。”“怕？”方孟敖说，“你下午不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自己不怕死？！”“我怕大哥的枪。”方孟孟回答。“笑话！”方孟敖说，“你怕我不怕他们？！”　　　　方孟孟没有接话，低头，不敢再看向方孟敖。“你要是想死，别到我稽查大队军营来。”方孟敖说，另一只手指向门外，“你让二十个飞行员为你提心吊胆，心安理得？！”说着将枪递给方孟孟，方孟孟犹豫一下，但还是接下，“大哥，二哥教过我怎么用枪。”将枪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您这枪，连子弹都没有。”　　　　“孟韦一天天都教你什么？！”方孟敖说，“好啊，既然你这么厉害，要不要我教你开飞机？”方孟孟能感到方孟敖的情绪，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又低头。“陈长武！”方孟敖对门外喊，陈长武赶紧进门，“队长？”“今晚你和邵元刚挤一张床，我们这个新飞行员睡你那张，明天给她搬一张新的。”方孟敖说。　　　　“队长...”陈长武说，“您别这么吓方小姐。”方孟敖的眼神扫向陈长武，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邵元刚和郭晋阳，“你们不是和她感情好么？从今天起，就同吃同睡。”陈长武继续说，“队长，方小姐是女孩子，怎么能跟我们同吃同睡呢？”方孟敖看向仍旧不说话的方孟孟，“好，那就我出去。她睡这屋。”　　　　方孟敖将陈长武赶出房间，走到门口，冷冷地说，“想出去就走窗户，你又不是没做过。”说完重重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方孟孟一人。“队长。”郭晋阳说，“方小姐...”方孟敖看向三人，面色沉重说“你们就宠吧。这次是陈司令的副官，下一次指不定是谁，枪子不长眼，哪怕是一个走火，你们现在还能看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