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儿胡同二号四合院    院门被老刘双手使着暗劲儿往上抬起,很快打来了,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谢培东闪身进了院门。北屋四方桌前,与上次不同,张月印坐在上方,谢培东坐在东面桌前,老刘坐在西面桌前。这是北平城\\工部上层的正式会议,张月印主持会议。张月印和老刘前面说了些什么话似乎都无关紧要,现在两个人都望着谢培东,显然谢培东下面的话才更重要。    谢培东:“国民党内部的矛盾因美国突然暂停了经济援助,已经全面激化。从我们经济战线的情报分析,美国一旦恢复了援助,国民党立即就会推行币制改革。平津方面推行币制改革的重点是北平分行,为了使北平分行全力配合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排除一切障碍重用方孟敖对付方步亭。我想请组织慎重考虑,该不该跟方孟敖同志接上组织关系。”    张月印没有与老刘交流,仍然平静地望着谢培东:“谢老的担心是不是有以下两层意思:一是你说的那个人物已经做了全面布控,我们任何接头行动都会被铁血救国会发现;第二就是继续利用梁经纶让何孝钰同志接头,又担心何孝钰同志的经验和感情都无法应对梁经纶,更无法应对如此错综复杂的斗争?”    谢培东沉重地点了下头,老刘也跟着点了下头,张月印无声地沉默了。半晌,张月印:“谢老,今晚约您来,是因为上级有重要指示,要请您、我,还有老刘同志一起等候。”这次是老刘说话了,“我们可以启用木棉吗?”木棉是卢嘉琪在地下党这里的代称,张月印和谢培东都知道卢嘉琪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没有告诉老刘和严春明。    一个年轻的同志是需要培养的,卢嘉琪能够进入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和铁血救国会,是中\\\\共地下党的宝贵财富。“你跟她见过面?”张月印问。“是。”老刘回答,“昨天晚上见过。”“她是个年轻的同志。”张月印说,老刘急急说:“的确十分年轻,但也谨慎并且聪明。”“谢老,你怎么看?”张月印问。    谢培东沉思:“你把她对你说的话,再跟我们说一遍,尽量详细。”老刘:“曾可达对她比较信任,在崔中石同志去世之前,就让她做出一份北平分行职员和民食调配委员会勾结的贪墨账目。”张月印看向谢培东,谢培东没有说话,老刘继续:“她认为崔中石的死,徐铁英和铁血救国会都有参与,但是至今都不敢定论崔中石的身份。”    张月印突然说:“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刘:“她认为曾可达不懂经济和查账,并且据她所知北平没有一个人再像她这样可以周旋在学生和铁血救国会之间,曾可达八成会进一步重用她。”谢培东说:“她的分析是对的,但是我们不能用她。”张月印理解谢培东的意思,整个国民党尤其是预备干部局都在培养年轻党员,卢嘉琪一定会是其中的一份子。    张月印:“老刘同志,如果曾可达重用木棉,她跟我们接触的机会就会更少。我跟你谈谈她的情况,今年只有二十岁,加上进步学生时期,我党党龄五年,国民党党龄三年。铁血救国会派她来的目的,培养远大于启用。她是经商世家出身,算盘和账本是从小就用的,又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经济和金融双学位毕业生。”    老刘现在的表情已经有些惊讶,张月印继续说:“更重要的她是46年铁血救国会特训营第一名的毕业生,可谓是文武双全。”“那么年轻的女孩!”老刘这句话,已经是带着惊叹。谢培东说:“但是她也致命的弱点。年轻人本就会胡思乱想和冲动,她经验远远不够,偏又搅在多个政党之间,没人指点,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不能启用她。”    老刘有些急了:“这个也不能用,那个也不能用,我们应该怎么办?”张月印内心自然也十分复杂,只能说:“等!”小王急急跑来,将华北城\\工部的电报递给张月印,又小跑回隔壁房间,显然除了这份,他们仍需等待。煤油灯前,张月印、谢培东和老刘站在那里看刚收到的电文:炕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可找《玉台新咏卷一》一读勿误。    老刘看完了电文,望向张月印,满脸疑问。张月印仍低头望向那份电文,没有疑问,脸上露出的是更加深的焦虑和凝重,抬头回望了一眼老刘,又慢慢望向了谢培东:“这不是正式指示,是华北城\\工部转发的紧急通知,,中央的正式电文密码会改。必须立刻找到《玉台新咏卷一》这本书。”    张月印看了一下时钟,又对谢培东说“谢老,您不能久等了。收到了正式指示我们再跟您联系。天亮前后能不能打方家那个电话?”谢培东:“这段时间,我都能接电话。方步亭今晚去了崔中石同志的家,天亮后还会去何其沧家,一是为了躲开方孟敖,二是为了向何其沧了解美国方面对币制改革的意向。”    送走谢培东,张月印沉默,望向老刘缓缓说:“我刚才跟你说的木棉的情况,一个字都不准跟外人说,更不准我们主动去联系她。她是尚在培养阶段的同志,又十分重要,切记。”老刘应下,又问:“万一她党性不坚定,怎么办?”“我们是相互的。”张月印说,“万一发生任何不可控的局面,她影响不到我们。”    顾维钧府邸,曾可达临时给卢嘉琪拨了一个房间,里面摆放十分朴素,一张军用床,简朴的桌子和衣柜,还有一些洗漱用具。卢嘉琪躺在床上,自然睡不着,曾可达没有向她解释为什么孙朝忠会被军统关在西山,她自然不能够去问。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曾可达不知道孙朝忠铁血救国会成员的身份,所以才会这么特意保护她。    是好事,也是坏事。孙朝忠铁血救国会的身份是机密,卢嘉琪不能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透露,甚至中\\\\共地下党也没有说。这张床太像她在南京特训营时睡过的床,卢嘉琪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初老师和教官所说的话,情报与反情报,间谍与反间谍。平日里她的确过分依赖孙朝忠,这样的隔离,对她来说是考验也是成长。    帽儿胡同二号四合院北屋,换成了严春明一个人坐在煤油灯前,张月印和老刘一左一右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都在看着一份又有文字又有数字的电文。严春明在专注地望着电文,面前摆着的那支笔一直没动,摆着的一张纸依然空白。老刘已露出了焦躁的神情,望了张月印一眼。张月印有意不看他,沉静地在等待严春明思索。    “我想我已经想出来了。”严春明缓缓说,但是有些犹豫,“肯定是那几个字,可内容我不理解。”张月印:“写出来,我们一起理解。”严春明这才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五个字:孔雀东南飞,对应电报中的试卷标题。“还有两道题是什么?”老刘问。严春明于是又写出了两道题的答案:焦仲卿,刘兰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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