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哥儿又要领兵出征了,孟浔在她出发的前一夜去了将军府给她践行。  信哥儿一早备好了茗茶坐在回廊的石阶上等着他来。  春夜的风丝丝微凉,孟浔在一阵微风中走来,于信哥儿身侧款款落座。  孟浔顺着信哥儿的目光望了望,淡然一笑:“想家了?”  “嗯。”信哥儿盯着天上的弯月,往嘴里送了一口清酒,“自打九年前国君亲征,楚古两国就彻底撕破了脸皮,从此再没收到过娘亲的来信。”  “是么?”孟浔眼波微动,“四年前你出兵盐城的时候,没收到过什么书信?”  信哥儿眸光冷了冷,她放下酒壶,偏头看他:“我说没有你也不信,你又何苦再搬出旧事来煞风景?”  “信哥儿……”  信哥儿伸手打断:“打住,你是不是又想同我说,你不是这个意思?孟浔,你能不能编个走心的借口?每次都是随口敷衍。”  孟浔笑了:“好,下次一定编个走心的借口。”  信哥儿白了他一眼,问:“今天喝酒么?”  “不喝,”孟浔抿了一口茶,“等你凯旋归来再喝不迟。”  “那怕是要半年以后了。”  “那小小鲁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用的到半年那么久?”  “狗急了尚且跳墙呢,保不齐他们有个什么起死回生的底牌。”  孟浔垂眸,心思婉转:“你觉得他们这个起死回生的底牌会是什么?”  信哥儿对上他的目光,轻笑道:“你着急了?”  孟浔眉梢微挑:“楚国要攻打杨国,我们要攻打鲁国,若是你够快,杨鲁两国都是我们的。”  “套路谁都懂。若是我慢了,楚国攻下杨国,再与鲁国谈判联盟,我们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这点损失对于我们如今的版图来说,应当不算什么吧?”信哥儿静静地看着孟浔,等着他的回答。  孟浔避开信哥儿的目光,淡淡道:“你尽力便可。”  信哥儿咬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若我慢了,求你们不要牵连无辜,罚我一个就好。”  “……”  信哥儿又灌了一口酒,酒渍用衣袖随手一擦,看着沉默的孟浔不满道:“干嘛不说话?”  孟浔的眉头舒了舒,故作轻松道:“后悔了呗,我当初不该让你进军营。”  信哥儿面色微冷:“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你心中有愧?”  “你就这么心安理得?”信哥冷笑,“我以为你们是好兄弟。”  孟浔沉吟片刻:“信哥儿,这些年,我们疏远了不少。”  “……”  “……等你凯旋归来,我们成亲可好?”  信哥儿握紧了手中的酒壶,咬了咬牙,重重吐了口气,道:“若我慢了,回朝便是革职查办,最轻的也是削了兵权官降一级;若我快了,便要接受所谓赐婚的赏赐,到最后,我辛辛苦苦带了四年的兵还是要回到你们手上。你们就这么容不得我?难道一个女人就活该碌碌无为成为男人的附属?!”  “……”  信哥儿眼眶狠狠地发红:“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娘亲宁愿倾家荡产放弃一切也要离开帝都,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原来在你们男人眼里,是容不下女人势强的。我们女人一辈子为了你们男人呕心沥血尽心尽力,到最后,却落得个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下场。孟浔,我问你,你觉得这公平吗?”  “信哥儿……”  “住口!”信哥儿恨恨道:“孟浔,你问我何时开始与你疏远,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何时开始没了真心?”  “……”  信哥儿将手中的酒壶重重一摔,任由它在青石板上支离破碎:“我不嫁!也绝不让权!”  孟浔看着信哥儿决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刺痛,想伸手去留,却什么也没来得及留住。  孟浔紧了紧拳头,不甘心的放了下来。  他记得孟行之曾对他说过,风月情爱从不长久,曾经刻骨便好,男儿应当心怀天下。  可他分明记得孟行之曾在母后坟前失声痛哭,也曾在母后忌日之时喝得不省人事痛不欲生。  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孰轻孰重?  夜幕中的弯月亮得刺目,似乎在提醒他,月难满盈,人难圆满,世事无两全。  同样的一轮弯月下,楚钰正牵着楚安珏的小手走在回寝宫的石板路上。  宴会上的觥筹交错让楚钰身心俱疲,恨不能飞回寝宫倒头就睡。  可是楚安珏年纪尚小,看不出宴会中的暗潮汹涌,分辨不出真心假意,所以玩的很是开心。  楚安珏摇着楚钰的手,问了一个她好奇良久的问题:“哥,你觉得夭四姐姐怎么样啊?”  楚钰没好气道:“不怎么样。”  “为什么啊?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啊。”  楚钰无奈地白眼一翻,道:“你才多大,懂什么叫般配啊?”  楚安珏不服气:“那你十岁的时候还为了那个信哥儿姐姐发愤图强呢。你那时候还不是跟我一样大?”  楚钰吃瘪,恶狠狠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信哥儿姐姐的事是向苏娘打听来的,至于你为了人家茶不思饭不想的事是夭四姐姐告诉我的。”楚安珏笑得一脸狡黠。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  楚安珏抗议道:“你少唬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楚钰懒得跟她争论这个,大手一伸将她抱进怀里,捂紧嘴巴,缓缓道:“我累了,你别吵。”  楚安珏意思意思的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回到了寝宫。  福安看见两人摆着这么奇怪的姿势回来,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她从楚钰手里接过装睡的楚安珏,然后毫不留情的开口道:“别装了,宴会上你玩得疯着呢,哪里会这么容易睡着?别想让我伺候你睡觉,不然仔细我向你父皇告状。”  楚安珏猛然睁眼,看向福安的眼里满是讨饶:“不嘛不嘛,苏娘最疼我了。”  楚钰在一边儿落井下石:“装可怜也没用,苏娘你别惯她,我受不住了,去睡了。”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楚安珏冲着楚钰离去的身影恨恨地“呸”了一口,在福安及其坚决的态度下,她终于放弃抵抗,从福安的怀里滑下来,认命的去自食其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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