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玛位于大魏的边境。以一条乌蒙江为隔,江的那边就是北苍国。阿索玛地势高而险峻,是大魏的一道屏障。  驼铃声声,清脆作响。依靠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以及过往商旅不断,阿索玛的百姓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日天气尚好,太阳很足。不少商贩为了便于迎接客人,敞开着门,把自家的各式货物分门别类地仔细摆放到店门前。  “上好的羊毛地毯,一块才要五两银子。难怪这里的百姓看起来生活都不太富裕。”徐昭南一眼望去长街的另一端,视线可及的商贩百姓均是朴素布衣。  “非也,非也。”容江摸了摸一顶羊绒毡帽,向店家询了价,转头对徐昭南说,“你往店里面看。”  徐昭南顺着容江的指引看去,店里的正中央一个炭火炉正在噼啪作响。以炭火炉为中心,四周的墙壁悬挂着各式精美编制物。  “你想让我看什么?”徐昭南没发现哪里有异样。  容江实在喜欢那顶毡帽,付了银子,他提示徐昭南说:“炭火炉。”  徐昭南盯着那火炉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直到有客人从里面走出,把屋内的香气带了一丝出来。  徐昭南一拍大腿,“龙涎香。”  容江默然点头。这是一种珍稀无比的植物香料,因为生长条件极为苛刻,世间难得。所以爱香之人以“龙涎香”为称,算是对这种香料的美誉。  徐昭南和容江先后踏入店内,看那炭火炉的上方悬空烤着一块黛青色的固体。  “一块龙涎香都能换半座宅院了,这里的店家竟然把这东西当做普通熏香烘烤。”徐昭南不免咋舌。  容江还没来得及张口,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红衣小姑娘挑开挂帘从里间走了出来。  “那是因为希波族人相信龙涎香的香气可保万年平安。”  红衣小姑娘头上戴着精致考究的银制头冠,头冠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  “提雅公主。”店里的希波族人见到小姑娘纷纷把手搭在心脏的位置,对她施以希波族最高级别的礼节。  作为回礼,小姑娘朝向太阳升起的东方同样把手搭在心脏。  提雅?容江记得提雅在希波是月亮的意思。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红衣小姑娘两只眼睛像新鲜的黑葡萄,见到陌生人未有丝毫胆怯。  “长安。我们从长安来。”明明是冬季,徐昭南却从袖子中取出一把扇子。利索展开,雪白的扇面上“长安”两个草书大字龙飞凤舞。  容江十分鄙夷地说:“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些?”  徐昭南脖子一歪,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不成熟了?”  容江眉头一紧,“不就是被集芳院的头牌说了句字太工整,有失个性吗?犯得上从那以后凡是落笔只写草书?”  被人当众揭了底,就算是向来心大的徐昭南也难免有些窘迫。  “子衿,别只说我。你不也是在和人家茉璃姑娘把酒言欢之后才决定来漠北的吗?你我二人在阿索玛连个熟人都没有,别说要找凤衣令,就连今夜的住宿都成问题。要知道,小爷非华床锦榻不住的。对,还要有苏草熏香!”  “徐昭南!”来阿索玛的意图被徐昭南暴露,容江的声音隐含警告。  知道自己失言,徐昭南环视四周,讪讪收起扇子不作声了。  提雅却是毫不介怀地笑着,“如果提雅没听错的话,二位可是在找可供下榻的住所?”  容江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提雅笑意更深,“两位阿索玛的贵客,若是实在难寻去处,就来提雅的古堡吧。”  徐昭南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提雅公主,感谢您的邀请。我和吾友容江仅是想游玩几日,住到您那里恐怕多有打扰,吾等还是自寻住处吧。”  一族公主在大魏的地位虽然算不上太过尊贵,但在她自己的地界拥有绝对的号召力,是以徐昭南不得不注意自己的言行措辞。  提雅被婉拒,态度依然未有变化。  “提雅邀请二位绝无恶意。只不过偌大的阿索玛华床锦榻好寻,苏草熏香却只有提雅的古堡才有。”  小姑娘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在徐昭南的极力赞成下,他们最终仍是随提雅去了她说的古堡。  许是隔着乌蒙江对面就是北苍国,不远处的古堡群兼有大魏的雄壮和北苍的豪放。  踏入古堡的刹那,侧面有人向这里狂奔,直直撞入容江怀中。  怀中女子周身馨香,玉肤体软。只不过容江清晰的感受到,她在使劲拽着他的外袍,她整个人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美人儿。”从一扇拱门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到提雅像是看到空气,看到徐昭南倒是有些惊讶的样子。不过视线转到那女子和抱着女子的容江,眼神忽而变得狠厉。  “美人儿,快过来。”  像是受了极大惊吓,女子骤然抬眸。眼中惊恐难掩,眼角泪痕斑斑。  “向紫!”容江看着衣服领口松散凌乱的宁向紫,不由惊呼出声。  宁向紫一见容江,像是找到救命稻草,眼里忽然就燃起希冀,“容江,救我。”  “怎么回事?”容江帮宁向紫理好衣领,担心地问道。  哪知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突然尖声说道,“你真的已经有夫君了?”表情显然是不可置信的。  宁向紫反应极快,她迅速环上容江腰际,横心踮脚在容江嘴角轻吻了一下,“没错,他就是我夫君。”  一瞬间,徐昭南傻乎乎地张个大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宁向紫则是红着脸埋在容江胸前。    一场充满异域风情的晚宴,恐怕只有上座的莫桑太妃真正有心情观赏舞姬的舞蹈。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查尔钦坐在莫桑太妃的下手,不甘、愤恨……那眼里的阴鹜让宁向紫不敢多看一眼。  提雅看看查尔钦,再看看宁向紫和容江,垂眸夹了一根青菜,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容江顾不上男女之别,回握住宁向紫冷汗直冒的手,他侧头在她耳边安抚,“别怕,有我在。明天我们就去找药解你身上的红袖散。”  宁向紫因为受阿索玛城主胞弟查尔钦的暗算,内力武功尽数受封。若不是她借机逃出来,又遇见了容江,恐怕她早就清白不保。  “容江,容江……”宁向紫越想越后怕,只能一遍遍地小声叫着容江的名字。  她的状况还不如初见那日,容江忧心忡忡。于是,容江打断了正在演绎的歌舞。  “尊贵的莫桑太妃,很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但是我的妻子身体实在不适,能否容许我们先行休息。”  莫桑太妃还不知查尔钦未能成行的强取豪夺,“几位是我阿索玛的贵客。托莉,带几位贵客去休息。”  不用面对查尔钦,宁向紫一颗心突然落地。被容江半拥着离开宴会大厅,包括徐昭南在内谁也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查尔钦召来身后侍从附耳交代了几句话。  古堡很大,九曲回环。容江一直都在试着记路,然而同样的楼梯和房间太多,绕来绕去,最后他也记不清来时的路。  到了古堡的某一层,站在楼梯口,里面就是长长的走廊。托莉交待该层的侍女几句,就独自离开了。  徐昭南被安排在第一间,中间空出两间房间。当容江和宁向紫被安排在最后一间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问身后的侍女怎么回事,眼睛本就很小的侍女米拉却眯着眼睛富有深意地笑着回答,“听说两位是夫妻,查尔钦亲王特意给二位准备了这间屋子。米拉祝两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在他们二人瞠目结舌的时候,米拉消失的悄无声息。暗道这古堡里面卧虎藏龙,没有其他选择的容江打开那道门。  其实房间里没什么太过华丽的装饰,只不过这间房里铺着花瓣的那张床实在小了些。容纳一个人没问题,可他们明明是两个人。  “你锁好门,有事叫我。我去找徐昭南。”容江思忖后做出决定。  “嗯。”宁向紫答应下来。房间里除了这张床连把椅子都没有,她也很羞窘。  容江听到宁向紫锁门的声音,才放心走开。岂料走廊那边徐昭南的门前贴了张纸条。  [小提雅给我准备了苏草熏香,我换房间了。南。]  那熟悉的狂草绝对不可能出自徐昭南之外的人,敲了半天门确定屋内无人,容江无奈回去。  “谁?”突然的敲门声让宁向紫如同惊弓之鸟。  “容江。”  虚惊一场,宁向紫带着疑虑给容江开了门。  容江进了宁向紫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有人迅速现身揭下徐昭南门上那张纸条,然后须臾不见。  只有一张床,容江向宁向紫说明情况以后带着她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其他的人。再转下去恐怕会迷失回去的路,无奈之下容江和宁向紫只能原路返回。  一时着急,容江再回来时未曾发现徐昭南门上的纸条早就不见了。  宁向紫睡床,容江坐在地上打算对付一宿。半夜宁向紫做了噩梦,睡得不安稳。给她掖了好几次被子,她还是会无意识地踢开。  就在容江因无计可施而苦恼时,他忽然感知到属于人的气息。猛然回头,“谁?”  却是空空荡荡,无人影。窗台上多了张白白的纸条,容江走过去拿起一看。  [查尔钦从不轻易放弃看中的猎物。切记要一切小心。阅后即焚。]  向黑漆漆的窗外看去,夜色如常。容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把里面的液体滴在纸条上。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娘!娘!”下半夜,宁向紫忽然说起梦话来。  容江因为那张纸条本就睡得不踏实,如今脑袋被宁向紫抱着搓磨起来,他睡意全无。  “向紫。”容江拍拍她的后背,没起什么作用。头皮被扯的生疼,容江忍无可忍。  坐在床边,一手伸手拍上宁向紫的脸,容江另一只手力道适中地摇晃她的肩。  “向紫,醒醒!我是容江,醒醒。”  “娘……”像是找到了依靠,宁向紫蹭到容江的身上,然后伸出柔软的双臂一点一点的抱住他。  容江的心跳立时紊乱三分。静了静心,容江抚着宁向紫的后背,轻声地哄她,“向紫,该醒来了。我是容江。”  黑暗中像是出现了光,宁向紫终于循着那道光慢慢从噩梦中醒来。  看清眼前的景象,宁向紫哑着嗓子唤了句 “容江”,声音还带着哭腔。  “做噩梦了?”容江还是那个温润尔雅的容江。  “嗯。”宁向紫眼睛一眨不眨。  “没关系。”都是假的。  宁向紫凝视容江,“嗯。”  “还睡吗?”容江问道。  宁向紫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坐起身来。容江凌乱的头发让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  宁向紫抱膝重复说道,“对不起。”  容江轻叹。那张纸条不论是谁留下的,如若是真,背后的深意都让他心惊。  “向紫。”  “嗯?”  “你相信我吗?”容江忽然红了脸颊别开了眼。  信任一个男人对于被徐同非深深伤害过的宁向紫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可在这个陌生的边境之城,眼前的容江莫名让她安心。  “嗯。”宁向紫骗不了自己,就骗不了别人。她选择坦诚自己的信任。  容江内心无数次挣扎之后忽然紧紧抱住宁向紫,“向紫,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原谅我。”  撩开宁向紫的衣领,容江的唇贴上颈间的白皙柔嫩。用力一吮,宁向紫雪白的皮肤上多了一块清晰的红痕。  宁向紫的大脑,刹那间完全空白。    查尔钦亲王这天很不高兴。他的小美人儿仅过了一晚脖子上就多了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  她和容江你偷着看我一眼,我偷着看你一眼的样子让人看着着实心烦。待早餐结束,他私下找来小眼睛侍女米拉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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