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

尚书省礼部，官员们都走完了，沈尚书查阅完了文书，就收拾收拾，坐上马车回家了。前脚刚到家，谢启麟就后脚跟上，前来拜访。　　　　老人家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在正堂一坐下就露出和蔼的笑，问：“谢侍郎登门拜访，不知有何事？”　　　　谢启麟让谢景把带来的礼品交给沈家仆人，便笑道：“沈尚书，叨扰了。舍妹不知从哪里听到一个消息，据说陛下想要选取女官进宫教习礼仪，晚辈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来沈尚书家求教。”　　　　沈尚书笑道：“此消息是真。敢问是谢家哪位小姐想要考取女官？”　　　　“与晚辈一母所出的五妹。”　　　　沈尚书了然：“五小姐的才华，我时常听嫣娘提起，铁定能考上女官的。”　　　　谢启麟心中明白，五妹考上女官一事是稳妥了，嘴上却说：“晚辈听五妹提起，其他家族的小姐们也有意要考取女官，她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乔家大小姐，所以晚辈不得不为五妹忧心。”　　　　“谢侍郎放心，陛下要选的女官人数不少，像令妹与乔家大小姐这样名声的都能选上。”　　　　谢启麟这才放下心来，与沈尚书又聊了几句国事，就告辞了。　　　　沈尚书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让仆人叫来沈嫣，带着惋惜和怜爱说道：“嫣娘，谢三郎已心有所属，你……哎……”　　　　沈嫣眼角和鼻尖立刻红了起来，带着哭腔问：“是乔家璎娘？”　　　　沈尚书闭目点点头，说道：“祖父想了想，兵部韩尚书之子韩明辉不错，他家不久前来求亲，祖父还没回复他们，不如祖父就替你应下了。”　　　　沈嫣的哭腔更重了：“祖父，我不喜欢莽夫。”　　　　沈尚书很头痛，大靖尚武，朝中大臣的子孙哪一个不是人高马大、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他们都被孙女当作“莽夫”，那不是莽夫的，只有六大家族才有了。　　　　说起来，沈家和六大家族为官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大靖开国，六大家族都被打压了，沈家却还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所以沈尚书认为，六大家族逊了沈家一等。　　　　而孙女沈嫣，既有着比世家女更高的身份，又有重臣女儿没有的高贵教养，求娶她的人不比乔璎少，可她也和乔璎一样，说什么都不嫁人。　　　　真是太伤脑筋了。　　　　“祖父，你不是与谢三郎的祖父交好么？”沉默片刻的沈嫣忽然轻声说。　　　　“谢家……”沈尚书听出了孙女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觉得谢家似乎配不上沈家，哪怕他再欣赏谢启麟。　　　　“祖父，谢三郎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作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再说若是得了祖父的帮助，他与谢家都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他也能反过来帮祖父和沈家一把，两家在朝中就能站稳脚跟了。”　　　　沈尚书有些松动了，但还是有顾虑：“可是嫣娘，强扭的瓜不甜，谢三郎心里已经有人了。”　　　　沈嫣对祖父甜甜地一笑：“现在他心里装的是别人，以后可就未必了。”　　　　“你有把握？”沈尚书不知道孙女想出了什么主意，不过年轻人的事他不掺和。　　　　“嗯。”沈嫣乖巧地点头。　　　　“哈哈，嫣娘，可惜你是女儿身，否则一定不比谢三郎差！”沈尚书心情舒畅。　　　　* *　　　　谢启麟回到家中，远远听见五妹房中传来女孩们的谈笑声，就去自己书房，等着乔璎出来。　　　　没想到大家都出来了，就是没有看见乔璎。　　　　客人走完后，他去问谢蓉蓉：“她呢？”　　　　谢蓉蓉不用想就知道三哥指的是谁，说道：“我看璎娘今天有些神不守舍，一个时辰前她就回家去了。”　　　　谢启麟知道在五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就出来了，正好谢景过来禀报，说他们往芳华斋送玫瑰糕的事被乔璎撞见了。　　　　谢启麟说道：“带上集贤殿的书，去乔家。”　　　　“啊？”谢景有些不可思议，公子终于下定决心表露心迹了？　　　　乔璎正在后花园里散心，乔家家境已不同往日，花园里有些萧败，但还算精致。　　　　彩琴试探性地问：“小姐，您不舒服？”　　　　“没有，可能是这些天一直忙着讨论学问，太紧张了。”乔璎越说越心烦，自己怎么可能为了这个紧张，巴不得自己要忙的只有学问、礼仪、吃和睡，那才好呢！　　　　“小姐，我看这些年谢公子对您其实挺……”彩琴终于鼓起勇气说。　　　　“你还不知道我？谢家的规矩比咱们家还多，我不想和他……”乔璎看向彩琴，皱眉说道。全天下都以为她是温柔娴淑的女子，只有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彩琴知道她真正的样子。　　　　“可抛开谢家不说，谢公子对小姐是真的好，知道小姐不想嫁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让小姐为难，玫瑰糕的事也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发现的。”　　　　乔璎眼神暗了暗，又是一片迷茫：“既然他那么做，就说明他迟早会来我面前提那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彩琴也没有了主意，刚才说那些只是为了让小姐不再烦恼、坦然接受谢公子，没想到自己越劝，小姐越不高兴，看来小姐真的一点都没有嫁给谢公子的念头。　　　　正在这时，有说话声由远到近，乔璎听出是父母的声音，她抬头望过去，果然看见乔明河和王氏往这边走来。　　　　身边跟着谢启麟。　　　　几株抽了叶的桃树生机勃勃，花和叶交相辉映，把他衬得玉树临风。　　　　乔璎第一次看见深情款款的谢启麟，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走开，就起身乖乖说道：“父亲、母亲、谢公子。”　　　　王氏笑弯了眼，看看女儿又看看谢启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明河咳了一声，提醒王氏：“让年轻人说说话。”　　　　夫妻俩就离开了。　　　　乔璎双手紧张地在袖中握在一起，害怕谢启麟如果真要求娶，自己会辩不过他，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许了出去。　　　　谢启麟看出她的紧张，停住脚步，说：“我把集贤殿借来的书放进你书房了。”　　　　乔璎更害怕了，看来以前的书也是他为了自己借出来的，而不是谢蓉蓉，今天却直接挑明了，他来乔家的意图就再清楚不过了。　　　　“谢谢你，不过那些书我已经看过了……”　　　　谢启麟笑得和煦：“你还没去过书房，怎么知道我借了什么书？”　　　　这么一说，就想起那年她说的话：“不要把我偷跑出来买核桃包的事告诉我家人，好不好？”　　　　而他说：“我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怎么会找你家人去告状？”　　　　帝都第一才女，傻乎乎的，挺可爱。一晃三年，宛如隔世，她娇憨的模样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乔璎虽然有才女的名头，处事也优雅大方，可今天是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步步紧逼，不由红了脸，就向彩琴看去。　　　　谢景对彩琴投来一个眼神，彩琴看明白了——主人们在说话，咱们下人还是走远一些比较好。　　　　乔璎想伸手去拉彩琴，没想到谢启麟抢先一步说道：“我和你家小姐说几句话，放心，我不吃人。”　　　　彩琴替小姐紧张之余，差点笑出来，谢公子真的挺好的啊！　　　　她和谢景走了开去，远远看着两人的动静。　　　　单独和男子待在一起，乔璎更紧张了。　　　　“抱歉，今日唐突了。但是我想，既然乔小姐已经知道了玫瑰糕的事，我再遮遮掩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谢启麟也很紧张，心砰砰跳得像当年被匪徒劫持时那么厉害。　　　　乔璎低着头，内心已经开始了咆哮：“不要说！我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