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可能。”　　　　煊宸话音刚落，天上簌簌下起剑雨，万万千千把剑融合成一把巨大的法剑，嗖地刺向狼群。　　　　雪狼行动敏捷，且已魔化，法剑竟让他们毫发无伤。他们嗷呜叫唤，嘴里吐出蓝色的冰凌，通通砸向煊宸和昭月。　　　　煊宸用法阵抵挡，但犹如飞蛾扑火。不一会儿法阵就破了，他护着昭月，昭月几乎没有受伤，他被冰*凌砸中几下，顷刻间遍体鳞伤。　　　　昭月何曾见过这番场面，她吓得捂住了嘴巴，看着受伤的煊宸，昭月杏眼的眼眶红了一圈。她心里自责不已，都是因为她他才受伤的。　　　　看着眼前的人袖子都被血染红了一片，手臂上腿上汩汩流着鲜血，他抵挡得愈发吃力。她实在看不下了。　　　　她确实只会一些皮毛的法术，但女帝教过她一招，也是唯一的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来的法术。　　　　用最原始的法术现出神魄真身。　　　　她的真身是九重天上赤炎山上三万年一只的不死火烈鸟，上古神兽之一，拥有强大的神力。　　　　但见天雪山的雪骤然停止。周边的雪迅速融化，现出葱绿的花草树木。然这瞬间的绿色顷刻消失。天空被火烧了一样发红，地上冒着腾腾热气，花草树木迅速化为枯枝败叶。　　　　一声尖利的鸟叫声划破苍穹，伴随着万丈金光，一只燃着火的巨鸟横空出世。它的眼睛犹如碧石镶嵌，明亮通灵。一双翅膀伸开遮天蔽日。它叫唤几下，挥挥羽翼，瞬间刮起大风把雪狼刮走，雪狼被重重摔在地上，它俄而跺脚几下，山欲崩裂，它吐出一团巨大的火，竟将雪狼片刻间烧为灰烬！　　　　雪狼们都难以置信，作为获得了魔血的神族，在魔力骤增的时间里，他们竟然被一个神族后裔歼灭！　　　　昭月恢复了原身。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用一次法术，由于过于直接和生硬，她的体内发生了剧烈的冲撞，她无法处理这样的冲撞，便晕倒在地。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是智大长老。她的神色复杂，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昭月是否还觉得身体有哪些不妥。昭月第一次用真身，方法过于粗暴，难免伤了身体。她知道的。只是到底伤了多深，她并不了解。倒是现在一身轻松了，想该是没事了。　　　　“我没大碍。”昭月摇头道，“煊宸太子呢？”　　　　智大长老没有回答，含糊其辞。昭月还没来得及和她仔细说话，智大长老便出了昭月休息的地方，被其他神族的人质问。早前，这些人都已经知道，血祭者便是瑶华的太姬衔珠。他们等着衔珠被血祭，好让神族的神力恢复起来，对抗魔族。　　　　智大长老不紧不慢地说道：“衔珠已经死了。”　　　　“但是她是自杀的。自己沉入了瑶华离境的瑶川之中，瑶川底下有神兽，应该她的尸体都被神兽当成了食物。”　　　　“你的意思是说，她并没有被血祭？她宁可自尽也不血祭？”　　　　“正是如此。”　　　　“因为她已经不是神族的人了。”　　　　风雪呼呼而吹，所有人都被智大长老的话弄得心拔凉。曦衔珠不是神族的人？瑶华太姬曦衔珠，鼎鼎有名！她不是神族的人，简直无法理解！　　　　昭月更是目瞪口呆，瑟瑟发抖躲在人群最后面，脑袋一片空白。　　　　煊宸被人扶着从太渊的避难地走了过来，他的身上包扎了很多处，精神却很正常，面色更是如常。昭月晕倒后，他受伤倒地，幸运的是东里锦即使赶到了那地，把他俩带了回去。　　　　回来后，煊宸被太渊的圣医照看着，好得很快，而且全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内里。而昭月却确确实实是内伤了，所以昭月昏迷了很久。今日智大长老才刚到九龙天雪山，她是带信之人，煊宸便不顾伤还没好，就叫人扶他来了这里。　　　　但听到煊宸道：“曦衔珠与魔族勾连。”　　　　煊宸第一次见到衔珠的时候，也就是不久前的神族大典之上，他就注意到了衔珠身上的不同。她的身上带有微微的魔族清气。这种清气不容易被发觉，修为不够，阅历不够，都是不行的。　　　　而煊宸斩妖除魔千万次，世间上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他都见了千万种，所以他立刻察觉到了这股清气。这种清气倒不是魔族之人自带的，魔族之人自带魔气，而清气是如果与魔族的人相处多时了，便会带上比魔气轻的清气。　　　　这种细枝末节确实不容易被发觉。煊宸见多识广，也心思极细致罢了。　　　　智大长老道：“果然是太渊太子，相必您早有所察觉。不错，她是叛徒。”　　　　昭月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智大长老如此冷静，说得好像是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一样。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心被一点点地凌迟。　　　　她最敬爱的姐姐，是个叛徒！而且，她还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昭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　　　　煊宸又问道：“那么如今，瑶华女帝在哪呢？”　　　　智大长老回道：“还在瑶华离镜之中。女帝道她对不起神界各族，打算尽自己的力，抵挡魔族。”　　　　“你骗人！”昭月跳出来，她的眼里都是泪，“智大长老这个玩笑不好笑！”　　　　其实昭月知道，智大长老完全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她只是在挣扎，在自欺欺人。　　　　智大长老一下施法定住了昭月，她看着昭月，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没有了血祭者，还有一个办法能救神族于水火之中。”　　　　“神剑引光。”智大长老道，“只要找到这把剑，便可以抵抗魔族。”　　　　“你在开什么玩笑？”有人反驳道，“众所周知，这把剑是上古神族巫光的铸剑师阳庶所铸，然而阳庶在巫光被神劫灭亡之时早就销声匿迹，如今又过了千万年，我们又在哪里找呢！”　　　　智大长老淡定说道：“巫光与瑶华曾是挚交。瑶华知道不少巫光的族中奥秘，瑶华摘星阁里甚至还有他们不少书籍。我查阅过这些书籍，阳庶当年仅仅是隐居罢了，他隐居的地方好巧不巧，便是这九龙天雪山。”　　　　众人一听便都激动了，煊宸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头在这山中寻找神剑引光。”　　　　所有人都觉得刻不容缓。他们分成几波往不同方向找去。煊宸因为伤还没好，被人扶了回太渊的避难地。智大长老解开了法术，昭月一下跪倒在地。智大长老知道她心里难过，轻轻扶起她劝道：“殿下，您别太难过了。”　　　　雪花落在了昭月的头发、睫毛、肩膀上，她心里更一层层堆满了厚厚的雪。她想把自己困起来，不想面对巨大的悲痛。过去这么多年，她没有不开心的时候。现在一片冰雹砸下来，她脆弱，无法承受。　　　　“我想知道为什么。”昭月半晌才说出口。智大长老早有此意，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智大长老道：“三年前，衔珠殿下下凡历劫，遇到了魔族的小王子辉叶。他们相爱了。神族和魔族本来就势不两立。女帝为了衔珠，便杀了辉叶。辉叶的死让衔珠殿下大受打击，她便下决心要报复和背叛。”　　　　昭月听得心生疼。她压根不知道，在她面前彼此尊重的姐姐和母亲，居然有这样大的矛盾。不，这已经不是矛盾了，是血海深仇。　　　　但听智大长老又道：“殿下还是天定的血祭者。都是死，她宁愿自尽自投川中让人找不到她的尸体，也不愿意为神族牺牲当血祭者.....她宁愿当一个罪人……”　　　　昭月哭道：“她竟受了这么多苦。”　　　　智大长老将昭月抱入怀中，像个母亲一样抚摸她的头:“殿下，你也该长大了。”　　　　长大？其实她的模样、年纪，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一直承受着宠爱，她无忧无虑，不用考虑这些事情。　　　　“长老……”昭月的鼻子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冷冷地从眼眶滑落到脖颈处，她连擦泪的心情也没有，只任由这么哭着，嗓子沙哑:“姐姐的尸体呢？”　　　　智大长老摇头道：“许是为瑶川地下的神兽食了。”　　　　昭月只觉得一阵恶心，莫名地要干呕。就在这时，宋兰带着随身的侍女来了。她端正地笑着，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和蔼可亲，但侍女看昭月的眼神却充满了鄙夷。　　　　昭月此时悲痛至极，没有任何心思去揣度宋兰的来意。她也一向不喜欢宋兰，正眼也懒得看。宋兰倒是先开口说道：“昭月妹妹，你别太伤心了。何况，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昭月眼眶红得像一匹野兽：“什么叫什么样的人？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兰没说出口，她的侍女倒是说道，“如今所有神族的人都知道昭月殿下你姐姐的事情。在所有人的眼里，她被神族除名了。虽然她死了，但是她曾经与那些下贱的魔族的人混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确定还要维护她么？还是说你也想和你姐姐一样呢？”　　　　“啪！”昭月怒不可遏，起身就给了侍女一巴掌，“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侍女吓得躲到了宋兰身后。宋兰立刻和颜悦色道：“昭月妹妹，我这个侍女总爱说些有的没的，你别介意。”随后对侍女怒道，“还不给昭月殿下道歉？”　　　　侍女不情不愿地行礼道了歉，宋兰又带上了淡淡的笑容，“妹妹，其实我这次来，是替太渊神后来传话的。你救了太子殿下，她想见见你。”　　　　昭月的心完全被悲痛挤满了。此时太渊神后突然要见她，她忐忑不安。之前因为抛下矜持猛追煊宸，闹了不少笑话，这位神后自然是对她没有任何好感的。现在一个区区侍女都敢耻笑挖苦她，何况是神后？　　　　“不必了。”昭月干脆利落，“告诉神后，这只是我的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感谢。”　　　　“哪有举手之劳差点要了你的命的。”宋兰眨着眼睛道，“妹妹用的方法太粗暴了些，伤了不少元气。对于我们这些修习法术多年的人来说，这算小伤。可是妹妹几乎没有元气，差点要命了。幸好太子殿下撑着叫太渊的圣医去救你，你才好了。”　　　　昭月看向智大长老，智大长老没有否定。昭月压根不知道自己伤的这么重。　　　　“妹妹，神后她很感激你。”　　　　昭月态度很坚决：“谢谢你们救了我”。她又道：“但是我今日要祭奠我的姐姐，见谅。”　　　　侍女低低声道：“呸！真是不识好歹。”　　　　宋兰睨了侍女一眼，仍然面带微笑：“既然如此，就不勉强妹妹了，妹妹好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