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杜雨的老家是甘肃省的一个小县城，杨语凝乘飞机到达兰州后，又从兰州火车站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了三个小时的客车，如此辗转了好几次，终于到了辅导员给的地址——一个小县城。　　　　经过二天的折腾，杨语凝终是在这个小县城唯一的旅馆安顿下来。　　　　小旅馆里没有热水，杨语凝用毛巾将就着擦了一下身体，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才出了旅馆上街找吃饭的地方。　　　　这个小县城对于杨语凝的冲击是非常大的，这里落后、脏乱，尘土漫天飞扬。　　　　杨语凝终于找到一家相对于看上去干净一点的餐馆，点了一碗面条，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开餐馆的大妈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还夹杂着很重的口语，但她看起来很和蔼，看着杨语凝穿戴像是大城市里的人，便同她搭讪。　　　　杨语凝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防备，但还是问道：“我来找一个人。”　　　　大娘一听，来了兴趣，忙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大娘告诉你哈，这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人，你说来我听听。”　　　　杨语凝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回答道：“杜雨。”　　　　大娘一拍大腿，说道：“小姑娘，雨娃儿可在我们这里出名的很，咱们县城唯一的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可是我们这里的骄傲呢！”　　　　杨语凝激动的问道：“大娘，你知道她家在哪里？”　　　　“咋不知道。”大娘指了指餐馆对面的几年小三轮，继续说道：“你坐三轮子，告诉他们你到前山村，你下车后看到一个水库，水库旁边就是雨娃儿家。”　　　　杨语凝付过钱，道过谢，本想直接去坐三轮车，可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杨语凝还是回了一趟旅馆，向旅馆老板娘打听了杜雨。　　　　同餐馆大娘说的地址一样，杨语凝没有过多的考虑，直接坐上三轮，前往前山村。　　　　杨语凝从没有坐过三轮车，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前山村终于到了，杨语凝实在没忍住，跳下车就吐了起来。　　　　三轮车太颠簸了。　　　　杨语凝站在前山村的村牌名下，看着眼前的水库，激动的想要落泪，终于到了啊！　　　　杜雨的家只有一层楼，还是用木材搭的房子，屋顶上黑色的瓦片。　　　　房子前面圈了一大片地，里面养了鸡鸭。　　　　杨语凝对此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脏乱。　　　　“姑娘，你找谁？”一位大娘穿着补丁衣服，背着一大捆干柴，用方言问道。　　　　“大娘，我找杜雨。”　　　　大娘愣了愣，随后戒备的看着杨语凝，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道：“你是谁？你找杜雨干啥？”　　　　“我是她同学，听说她生病了，我来看看她！”杨语凝小心措辞，暗暗观察眼前这位大娘的神情。　　　　大娘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杜雨的娘。姑娘，你叫啥名？你快进屋坐吧！我叫杜雨出来。”　　　　杜雨妈妈放下背上的西东，随后扯开嗓子吼了两声，便见到杜雨出来了。　　　　杜雨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头发剪成了男生的平头，整个人看上去瘦了太多，但是脸浮肿的厉害。　　　　杜雨大概并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家里见到杨语凝，一时有些无措的站在院子里。　　　　“死丫头，快请你同学进屋去啊！”　　　　杜雨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让杨语凝进屋，而是带着杨语凝沿着水库转了一圈。　　　　“杨语凝，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杜雨走路很慢，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歇一歇。　　　　“杜雨，你实话说。你怎么不治病了？”杨语凝直奔主题，和杜雨接触了快两年时间，杨语凝现在都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杜雨。印象里的杜雨是活泼好动的，好像永远充满活力，每天都笑对生活。　　　　杜雨笑了笑，有些无奈，现实终究是打败了她。　　　　过去的二十年，她从不埋怨，积极的面对每一天，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换肾花费太高了，你也看到了，我家承受不起那么大一笔费用。况且……”杜雨叹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决心一般，说道：“我哥哥已经二十六岁了，就因为我们家里穷，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最近，我妈已经看好我未来嫂子了，我们家都挺满意的，我家准备办喜事了呢！”　　　　杨语凝仿佛猜到什么一样，问道：“学校捐给你的捌万元呢？”　　　　“我哥结婚用啊！”杜雨回答的很快，可是眼睛里却包含了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你们家怎么能这样？”杨语凝急道：“那是你救命的钱啊！”　　　　“杨语凝，你知道吗？我从小特别羡慕我哥，家里最好的东西都要留给他，本来我爸原本的想法是让我读完小学就不再读书了的，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可是奈何我哥读书成绩不好，还爱惹事，义务教育结束后，没有一个学校愿意收他。而我，从小就知道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我拼命学习，拼命读书，就是想要走出这里。我小学毕业后，到我们市上的中学考试，那些城里的孩子都考不过我，我考了我们市一中最好的成绩，学校免除了一切学杂费，老师们轮番到我家进行劝说，我爸爸才松口让我继续读书。后来中考，我直升市一中，学校同样免除了一切学杂费，每年还给我一笔不菲的奖学金，我爸又才让我继续读书，可是读书的条件却是我的奖学金要交给他们……”说道这里，杜雨停顿了一下，伸手抹了抹眼泪，“我高一的时候奖学金是五千块，高二高三奖学金是一万块，所以我偷偷存了钱，我制造了假象，让你们都觉得我家里条件还行，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家里穷！太穷了！”　　　　杨语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杜雨，“杜雨，我们现在去找你父母说，让他们把钱拿出来，给你治病！”　　　　杜雨绝望的摇了摇头，说：“杨语凝，其实不止我们学校给我捐款了，我以前的中学也给我捐款了，一共十五万，我救命的钱，全部在我妈那里！我早就求过他们了！没用的！全家只有我小姨支持治我的病，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杜雨，如果你父母没有把我们捐款的钱给你治病，你父母是存在诈捐嫌疑的！我们可以去找公安局报案啊！”　　　　“杨语凝，别傻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杜雨似乎已经对于自己不能活命的事已经坦然接受了。　　　　“杨语凝，我很感谢你能来看我，真的，我很高兴！也很感激！”杜雨说完，蹒跚着脚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