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连日来并无进展,凶手行事心思缜密,极可能是潜伏在彩云阁内部的人。为了案子我整日往返彩云阁。歌姬,舞姬,乐女,偌大的歌舞坊一百多号人物我已熟悉认知了□□成。但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猴精,唯恐说错话惹事上身,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只能靠自己观察。  坐在桌前饮酒,心下烦闷。听到康王在一旁喧哗,心中更是郁闷。  “不就是死了一个乐女吗,天底下冤案假案错案多如鸿毛,何必事事在意。这案子要真破不了,我去疏通刑部就以自尽结案,有本王作担保,定能保伯庸官途无忧。”康王拍拍伯庸的肩膀。相识才不消几日,这两人玩得倒是投缘。  “既然康王如此说了,在下感激不尽。”这兔崽子倒是见好就收。  我拿起折扇抬手就向伯庸敲去,“再胡闹试试?你们敢!”敲完伯庸顺手想敲赵启,不过想起他大皇子的身份,还是忍住收回手来。  赵启自知无趣,唤来一群容颜姣好的舞姬,自顾自地欣赏。我看他望向舞姬时的眼神,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堂堂皇子,如此放浪,实在没眼看。收回眼看看他身边的赵彻,谦谦君子,淡雅无争。心下念着,一母同胞的皇子,差别怎的如此大?莫非是皇后生赵启的时候难产导致胎儿供氧不足,所以这货打小脑子就缺根弦?回过神发觉对皇家非议为大不敬,便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继续埋头研究歌舞坊人员名单,左手翻页,右手握笔,厚厚一本登记簿不知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大部分记录我都能背下了,却依旧发现不了破绽。抬眼对上了赵承德的眼睛,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好似就等着这案成悬案好看我笑话般,我向他瞪眼回过去,他竟笑出了声儿,“依我看何小姐性子这么像男子,还对命案感兴趣,琴棋女红定是一样不会,难道不怕将来没人要你吗?哦,你是不是因为圣上有意指婚,知道有了本王这么好的下家,所以才敢这么任性妄为?”他话一说完,周遭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呸!你才是狂妄自大。凭什么觉得我琴棋书画女红一样不会?”我被他们的笑声彻底惹恼了。  “菀琰,承德与你说笑罢了。他是看你最近办案太过劳累,所以逗逗你让你放松下。”赵彻本意想给我搭个台阶下,可是话未说完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呐。相隔老远就能听到你们的笑声。”一阵熟悉的女声响起。  见了来人,我愣在原地半晌未缓过神儿来。竟是繁星姐姐和繁缕姐姐,咦,她们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男子。若让我用植物来比喻男子。赵启似牡丹般雍容华贵,玉骨临风。赵彻似昙花含笑一现,转瞬即逝,虽近在咫尺,却好似相隔天涯。承德似带刺玫瑰,芬芳馥郁,热情不羁。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像漫天飞雪里迎风傲立的一枝梅,又似一潭池水中仰卧的一朵睡莲,高洁脱俗,孤芳自赏······  繁星姐姐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妹,你盯着沈探花看什么呢。连姐姐们都不喊。”  我这才回过神握住姐姐们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明白了,“我是好久未曾见到姐姐们,心中一直牵念,今日相见,喜出望外。又见到你们身边这位貌似谪仙的公子,我还以为是仙人误下凡尘。这才一时怔住了。”  听完我的话周遭一阵笑声,繁缕姐姐摸了下我的鼻子,“许久未见,你还如幼时一般嘴甜。”她望向那个男子,“傻丫头,这是我的夫君,两年前我嫁给夫家,成婚之日你没来吗?”  原来他就是繁缕姐姐下嫁的男子!我回忆起了当年,繁缕姐姐执意要下嫁给一个出身布衣的探花。那时我心里不知多为繁缕姐姐叫屈。夏,何两家世代交好,故我与繁星,繁缕自幼相识。繁星憨直可爱,性子娇嗔。繁缕体贴细腻,善解人意。夏婴大女儿繁星三年前嫁给了大皇子赵启,遥记那时的赵启还未封王。夏婴贵为一国丞相,本想让二女儿繁缕攀上赵彻这根皇族高枝,可众人皆知他那没出息的女儿偏生爱上了一个流民出身的探花。记得那时街头巷尾都在传一首打油诗--王侯将相名门后,偏生遇上流民寇。本是琼池雀神女,飞入山林树洞里。那时的我真是不解,在繁缕成亲那日,我也只不过去喝了两杯酒便走了,并未留心探花模样。今日见了真人,才算明白繁缕当年为何执迷不悟,痴心不悔。  “姐姐成亲那日空前盛状,人多眼杂,相隔甚远未曾看清探花的模样。今日仔细瞧见了,与繁缕姐姐真是一对璧人,犹如星月,互泽光辉。”我向他们笑道。  繁缕姐姐捏住我的鼻子,“就你嘴甜会说话。”  繁星姐姐坐到赵启身边,“方才我们进屋时分夫君正盯着舞姬看得入神,夫君若是看上哪个舞姬,收到府中也未尝不可。就是平民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稀疏平常,何况夫君贵为皇子,只有我一个妻太过委屈。我现在已是昨日黄花,哪比得上眼前这些娇艳欲滴的青葱少女模样可爱。”  听繁星姐姐酸溜溜说出这番话,我们三姐妹倒是心照不宣--繁星无非是说说罢了,康王若真敢纳妾,繁星怎能善罢甘休?繁星醋坛子翻了可不好收拾。且看赵启这回怎么收场。  赵启搂过繁星,“爱妻好似东海明珠,本王三生有幸承蒙娘子偏爱,自当呵护备至,又岂有让宝珠蒙尘的道理?那些舞姬好似路边泥,娘子就好比天边月,本王不准你如此妄自菲薄,竟拿自己与舞姬相提并论。每次我到彩云阁只想与二弟,三弟切磋棋艺,可是他们偏生要喊上舞姬前来助兴,本王是拦也拦不住。不过二弟,三弟尚未娶妻,纵情声乐也实属正常,作为兄长于情于理都不好过多干预。繁星你放心,本王此生定不负你,绝不纳妾。”  我一口酒还未吞尽就听见康王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一时忍不住笑了声导致酒水呛到嗓子了,酒水火辣,难受极了。赵启可真有趣,说得好像和真的一样,敢情半个时辰前望着舞姬哈喇子都快掉地上的人不是他?  伯庸这呆子在边上瞧了半天热闹,总算是开窍了一回,也发觉了此刻情形不对。挥手示意让舞姬们退出厅内,“笙歌燕舞我们都看腻了,偶尔也想听听行云流水般的曲子,琴师可在?”  “回禀公子,琴师此刻正好空暇,请诸位贵宾稍候。”崔老妇声音很轻。  琴师从楼阁外缓缓走进屋内,依旧是之前那个面戴白纱的女子,她走到屏风后,手指拨弄琴弦,试了试琴音,开始奏曲。琴音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由平静到轻松再到凝重,愈渐佳境,末了琴音变得急促,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好一曲大气磅礴的广陵散。  李伯庸生平对乐曲颇有造诣,他已然沉醉在乐曲中,见他取下随身携带的笛子开始伴着琴音奏笛。现在他们演奏的应当是名曲--高山流水。闭上眼,我好似看见了湖光潋滟,山光水色尽收眼底。  探花低声向崔老妇耳语吩咐了几句。不消一刻,崔老妇已然取来一把瑟。探花调试弦柱,随音起奏。瑟音相合,犹如神来之笔,妙不可言。我独自饮了半壶酒,此刻已沉醉,我好似看到了座座仙山,雾气缭绕,碧海云天,接连一片······  忽而乐曲乍停,我才如梦初醒,酒意已消了大半。  繁缕摁住小腹,面色苍白,声音虚弱无力,在探花身侧小声说道,“我好似胃症又犯了。”  探花护妻心切,扶起繁缕,低声询问“你自小身子不好,今日又贪杯饮了凉酒,我此刻就送你回府让郎中前来诊治可好?”  繁缕难过得已说不出话。她已冷汗淋淋,微微点了下头。  “在下夫人此时正身感不适,故不能再奉陪诸位了。还望见谅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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