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你应该知道,佛家有六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道家也有六界,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每一想跳出原有道界,入善道的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你要渡化恶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阿弥陀佛,她是可怜的。”他叹息一声。 “这世上有谁是不可怜的?既然人人都可怜,也就都不可怜了。”令文殊冷漠的说,一边收起铁索。 “我给施主带了自己抄写的佛经,时常诵读可以化解业障,增加福气。我想你一定可以遇到心里的那个人的。”他拿出一本经书。 令文殊本想拒绝,想了想他是好意何必拒绝,便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抄的不错。” “令施主,常年在山中,你的父母不担心不想念吗?” “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去世了。”他眼眸暗淡。 “抱歉,我不是故意问的。” “没关系,我知道是我先问的,再说死并没有什么不好,那只是肉身的消亡。” “你真的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净澄疑惑的摇头。 “这里的和尚几乎都知道,你看着挺聪明的,但内里呆呆的。” “我也不好向师兄他们打听你的事,给令施主带来困扰就不好了。” “我父亲是令德公,也是修建了净德寺的人。我的家人不知道我有前世的记忆,内心饱受折磨,所以我从十岁起就住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也和父母分别四年。每年净德寺大祭祀的时候,他们会来参加,每年见节日几面。就像你们修行的人与俗家的亲人不常见是一样的。” “原来你是德公家的郡主,所以才能一直待在山上。” “怎么?知道了我的身份有些失落,方丈待我礼遇有加,也是因为我地位和父亲的缘故。” “不是的。只是感觉惋惜,这样的人家我以为应该是阖家欢乐的。” “和尚也羡慕阖家团圆?我不会在山上待一辈子的,等哪天醒悟了放下了就回家。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我只是习惯了修行的日子,在哪里有是一样。” 她一身八卦道服,左右两个辫子可爱灵巧,黑亮的眼眸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美丽迷惘,薄薄的刘海遮住凉凉的月光。 “你资质很好灵气很足,会被妖魔鬼怪盯上不奇怪,我教你些法术,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保命逃跑。” “多谢令施主,不过我是僧人不便学习道教的法术。” “是啊,那就算了。今天我累了,想要早些就寝。” “那净澄就不叨扰,先走一步。”他施礼。 “你真的觉得我会遇到那个人,你不是在说好听话骗我?”令文殊叫住要离开的净澄。 “当然是真心话,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侧身。 令文殊茫然的依坐在屋门槛前,望着皎洁的月光,净澄的话环绕在耳边。 他给自己希望,只是这希望太渺茫。 她觉得自己变了,人总会变的。她不再像前三世那样执着坚定,而变得迷离恍惚。 恍惚的她已忘记那遥远的期盼与执着。 她会问自己,不就是年轻时喜欢上一个人吗,真的会一眼万年,爱的那么久,物是人非还不肯停下来。 但是她早已记不清他宽厚温润的脸。现在的她真是是爱吗,还在爱吗? 无解。 反正这一世他就会修行成佛了。对她来说,也算是熬出了头。 或许真的能相遇,可结局还是再次分离。她想象不到再见到他时,她的心会有多么激动,亦想不出分离时心有多疼。 那就像是小说里短短的两个词,遇见分离。 遇见然后分离。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这两个词的判定。 那以后她想她还是会挂念他,但会换一种方式去思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待着寻找着。 风扬起她长长的红纱裙摆,如血色的悲伤在空中飘荡。 净澄被选入净德寺十二和尚,所谓十二和尚就是净德寺除去年长的中小辈中最出色的十二个人。他们可以进入藏经阁里学习研究大量没看过的佛经。 如今方丈布置他们的任务是翻译玄奘带回的657部佛经,其中已经翻译过的74部要重新翻译。 这个工程浩大,没有工期,后面也有令德公的支持。或许再翻译出74部也停了,或者十年也停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将做出什么成就,会做到何种地步。只有一心一意的做事。 令文殊翻着净澄送给他的佛经,书上的翻译大致接近白话,匆匆读起来却总有看不懂的地方,仔细读几遍,又觉得蕴涵深奥智慧,自己的修行不够。 果然是没做过一天和尚尼姑的人,还是等哪天看见净澄再请教他吧。她合上佛经。 不由得心中佩服起他来。他来净德寺没到一年光景,就赢得了方丈等人的青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看来他是真的优秀。 再看看自己,今生的修为都是前三世积攒的,今生可是说是毫无作为。 令文殊虽然天天在修行,但反而感觉自己越来越懒了。 令德公打算在寺庙外建造一座类似大雁塔的高塔,来存放十二和尚所译出的佛经。 这项工程,马上就要开动,他要它和十二和尚一起成长,最好也一起完成。 令文殊仿佛很久都没见到净澄了,他忙着起早贪黑的翻译佛经,连睡觉的时间都少的可怜,更没时间见她一面。 令文殊才发觉,原来他在她心中已经有着朋友的位子。而那些面熟了几年的和尚和她还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人本来就是要多说话才会变得亲近,她笑了笑。 最近她在院子里总会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股异常的香味,却让她排斥。 那种异香对于她这样敏锐的修行人来说并不是好闻的。 看来又有什么东西忍不住了,用这种低能的手段,在她面前还真是小儿科。 因为塔建在净德寺中,所以令德公将塔命名为净德塔,通透好记。 工程开启时,他来净德寺看望了令文殊。 他与别的父母思想不同,家里出一个修行者他一边高兴一边难过,高兴的是他很喜欢修行,只不过他可惜不是尼姑而是道姑。难过的是,父女见面时间很少,时常记挂想念。 令德公因为建立这一项重大工程,心里十分高兴,他也给令文殊带了五坛子女儿红。 令文殊欢喜,正好夜里可以小酌怡情,喝上两小杯助眠。 这日夜里,她喝了两小杯酒,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却也异常兴奋,睡不着觉。 迷迷糊糊的她大胆的溜进到前山的净德寺,来到藏经阁外,看着藏经阁里依旧灯火通明。十二和尚有时来不及就打地铺睡在里面,可以十多天不出来。 而那些修塔的人这么晚已经都睡下了。 她觉得翻译佛经的工作很辛苦又枯燥。 她闭上眼感受藏经阁里和尚忙碌的身影,找到了,找到净澄了,他是里面小辈的几个人之一。 小小的身影专注着,可以很长时间不起身。那么多的佛经仿佛要把他包围吞掉。 真是有些可爱,她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又闻到一股异香袭来。 真不知道它是用香来迷惑人,还是用来暴露自己,这里面可几乎都是修行人。 令文殊闭着眼,在脑海中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寻觅一圈,在一个矮树丛下看到了一团红色的物体,团成一个球。 霎时她没有了回去的念头。或许是喝了酒,任性起来行动不似往常般规矩。 她没惊扰它,而是悄悄躲到暗处观察它要做什么。 这么多天来,她对它都有所感应,却没看见它有所行动,心里却隐隐希望今天有好戏可看。 四更的打更声刚刚敲响,有和尚陆续从藏经阁里出来。 不一会儿,藏经阁里的和尚走的差不多了,里面的烛光暗了几分。 令文殊看到藏经阁里只剩净澄一人。 真是个傻子,这么暗的油光会把眼睛熬坏的。仗着自己年轻,就这么熬夜熬身体,会耗费精气的。 她想着,忽然屋里灯火通明,明亮了许多。一股浓烈的异味传来,她捂住口鼻。 “好臭。”看来它真的行动,又挑了最好的时机和最好下手的净澄。 她来到藏金阁门前,透过窗户孔向里面望去。只见一位穿着艳红色的小姑娘背对着她站在席地而坐的净澄身旁,和他说着什么。 她身上的红不似令文殊穿的那种红,而是暖色调的火红色,仿佛周身着火了一样。 藏经阁内,忽然屋里明亮如白昼。 净澄挣了挣眼睛,望向四周。最先入眼的便是火红的红衣。 他懵懂的说:“令施主怎么来了?” “净澄小哥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要多注意眼睛和身体啊。”那姑娘轻笑的对他说。 净澄才看到一位穿着火红衣裙的小姑娘站在他身旁,仔细一看衣服款式料子和令文殊身上穿的确实大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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