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皇帝见了这才放下心来。  “好好的怎么会晕倒?若有哪里不适早些告诉太医才是。”  “之前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知是不是日头太大了,才会这样。不过这会儿没事了。”般若微笑道。  皇帝不放心,“等会让太医再好好检查检查,你这突然晕倒可大可小。从前可有过这样?”  “从来没有过。臣妾没有皇上说的这般虚弱,这次只是意外啊。”  般若想坐起来,皇帝扶着她的身子让她靠在靠枕上,一不小心捏到般若的手臂,却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痛楚的表情,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般若下意识想抽回手。  皇帝不信,抓着她的手,摞起袖子一看,手臂洁白细腻如嫩藕一般,只是手臂中间却有一块茶碗大的瘀青。  “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瘀青,今日是谁伺候的,让你伤成这样?”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高声唤道:“来人。”  般若忙拦住皇帝的,柔声劝慰道:“皇上,别怪她们了,众人已经很用心地服侍我了,若是这样草木皆兵,反而不好。这个瘀青是臣妾自己的缘故,刚才晕倒一下子没站稳才不小心磕到了。只是瞧着很严重的样子,其实并不疼,只是皇上刚才抓得太紧了,才会有些疼。”  皇帝知道她的肤质特殊,捏得用力些便是一个印子的,但瞧在眼里,不由怜惜地揉了揉,又怕揉痛了她,只得罢了手。  “怪痒的。”般若笑着缩回了手,却被皇帝一把抱在了怀里。  “阿若。”皇帝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满腹的话却说不出口。刚才来人禀告颐贵州嫔晕倒,他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了,抛下几位议事的大臣飞奔而来。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只恨不得长出飞毛腿来,直到瞧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般若听到皇帝胸口的心跳声,心下感动,“皇上,臣妾没事。”  皇帝没有说话,只长长舒了一口气。  听到皇帝的叹息声,般若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她将头靠在皇帝的肩上,两只手轻轻抓着皇帝龙袍的一角。被人疼爱的感觉真好,让人贪恋不已,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  门外传来敲门声,般若不好意思,忙坐正身体,皇帝见她还是如此腼腆,有些好笑。  “进来。”  进来的是轻枝,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皇上,娘娘的药煎好了。”  “拿上来吧。”  般若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黄褐色液体,再闻到药味,就觉得舌底发苦,讨好道:“皇上,臣妾已经没什么事了,不用再吃药了吧?”  皇帝莞尔,“你这怕吃药的毛病还是没变,但今日都晕倒了,不能不吃。”皇帝拿起药碗,用汤匙轻轻搅拌着吹凉。“你若是怕苦,要不我喂你?”  般若忙摇摇头,这一口口地喝只会更苦。“臣妾自己来吧。”她接过碗,屏住呼吸闭上眼,一口气灌了下去。皇帝刚说“小心烫。”却见她皱着眉已经喝完了,便将轻枝备好的甜蜜饯儿递给她。般若吃了一颗,平衡了一下嘴里的苦味。  “乖。”皇帝摸摸她的头。  “皇上,臣妾没事了,只是听说皇上刚才还在处理政事,却为了臣妾跑来耽搁了正事。臣妾心里真是愧……”  皇帝止住了她继续要说的话,“傻瓜,又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晚一些也没有问题。你吃了药好好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等你睡了我再走。”  “嗯。”般若点点头。皇帝扶她躺下,看着她闭上了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此时的她脆弱地象朵雪花,似乎随时就会消失。瞧着这样的她,自己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只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不让她有片刻离开自己的视线。    暖风拂面,花园中处处是鲜花兰草的好景致。这美景在前,但袁白梧瞧在眼里心里却不轻松。走在前面的小太监停下脚步,回声招呼道:“袁大人,还请快些走。”  “是,是。”袁白梧赶紧急走两步,跟了上去。刚才小太监来太医院宣旨,皇帝召见他。他也不知皇帝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心中很是忐忑。  他入宫才两年,从不曾单独觐见过皇上。他记得当年,老师对自己准备入太医院的决定很是反对,但因为自己的坚持,还是答应了。不仅如此,还为自己向老友写了推荐信。但老师说,这深宫之中,不是只看医术高下,许多时候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而为医者,无论何时,都不能丢掉的是医者的仁心。  袁白梧进太医院已有两年,因资历浅,虽一直未得重用,但也知道一些宫闱秘事,果真如老师所说,这看似花团锦簇的地方,底下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操作。他也一直谨记老师的那段话,做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很快到了乾清宫,有人进去禀报了。  在门口等了两盏茶的工夫,袁白梧才被皇帝召了进去。  皇帝穿一身玄色织银团龙纹曳撒,头上未结冠,只戴了网巾包住头发。但抬眼之时目光如炬,君威不减,袁白梧不敢直视,恭敬地将头垂下。  皇帝语气平平,听不出心情如何,“你就是袁白梧,听说你师从西北名医圣手罗伦。瞧你年纪不大,学了几年医术了?”  皇帝虽然问得和气,但袁白梧仍旧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回皇上,微臣十岁起便跟从家师学医,至今已有十七年了。”  “十七年!时间倒也不短,你如何进的太医院?”  “回皇上,院使易大人与家师是多年的故交,所以推荐微臣进了太医院的。”  “原来是他,想来你必有些过人之处,否则以易稚川的谨慎不会轻易推荐。”皇帝点点头。“如今颐贵嫔的身体主要由你负责,朕且问你,颐贵嫔这次晕倒到底是什么缘故?”  袁白梧想了想回答道:“回皇上,娘娘的身体表面上看似只有一些小毛病,实则不然,娘娘的身体应该原就有宿疾,前几年不仅没有调理,还损耗得厉害,所以每到季节更替之时,便会常常引发身体的问题。这次晕倒其实就是问题的显现。而且娘娘的头似乎有过撞击,也许是造成这次晕倒的主因。”  “那该如何调养呢?”  “微臣医术微薄,这头脑的问题微臣实在没有把握。”  皇帝听了蹙紧眉头。  袁白梧又道:“娘娘的身体因为一向元气不足,导致如今虚不甚补,若是一味进补,也如水过筛网,无法留住,绝非良策。如今之计,唯有以药入膳,从膳食上慢慢调理,假以时日方可见效。再有就是娘娘不可再多思多虑,心情愉悦才能事半功倍。”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袁白梧见皇帝不语,继续道:“微臣检视过娘娘入宫以来的所有脉案,也曾向易大人讨教过。如今准备将每五日一次的请脉改为每三日一次,如此便可及时依照娘娘的状况,调整用药。”  皇帝这才开了口,“也好。她一向不爱吃药,若是以膳食入药,她也少吃些苦。洗泉宫新设了小厨房,膳食方面的选择搭配你也需留意着。”  “是,微臣明白。”  正说话间,内侍奉了茶上来,皇帝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水,眼瞧着杯中浮浮沉沉的青叶,看了一会儿才道:“如今皇后有恙,太医院的太医大都在照料坤宁宫之事。你不需再插手坤宁宫之事,只管专心负责洗泉宫便是。颐贵嫔的身体从今日起便由你全权负责,不得有一丝差错,否则朕绝不轻饶。”  “微臣遵旨。微臣定竭尽所能,不负圣意。”袁白梧忙跪下谢恩。  皇帝轻啜一口茶水,缓缓又道:“贵嫔的身子状况朕心里也明白几分,你若是尽心尽力将贵嫔的身体调养好了,朕定重重有赏。”  “微臣谢皇上隆恩。”袁白梧将头磕在描金青砖上。  当袁白梧从殿中退出,被风一吹,他才发觉后背的衣裳已被冷汗濡湿。世人都道皇帝铁血手段,今日面圣,虽只是简单的一些询问,他都能感受到皇帝的雷霆之威。而且看样子,洗泉宫的贵嫔娘娘比自己想象地还要受皇帝宠爱,以后去洗泉宫,他需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般若这病来得快,幸好没两日便无事了。只是她想起晕倒前与香草的一番对话,不由疑窦纵生。众人都说玲珑与永乐帝是一对,但依香草所言,玲珑又是建文帝的贵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般若不敢细想,她只略想一想,头便又开始隐隐作疼。  婴宁瞧着她揉头,担忧道:“娘娘怎么了?难道头又疼了?”  “没事,只是看了会书有些乏了。”  正说着轻枝进来禀报,“娘娘,陈美人与龙美人来了。”  “快请进来吧。”般若点头。“婴宁,你让人煮壶薄荷香果茶上来。”  “是。”婴宁忙答应了。  却说安宁与青秋听闻般若病了,相携赶来探望。“姐姐,那日我们来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病了呢?”安宁问道。  般若让了座,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医说这几日气温起起伏伏,容易生病。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中用罢了。”  安宁与青秋两个告了座,青秋摇着手中的团扇笑道:“说起这京城的天气,别说姐姐了,就是我这也是受不了。近来这天气,又闷又热,实在让人难受。旧时读诗,说起这时节的江南什么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当时心中还好生向往,谁知竟是这样的鬼天气。”  般若听她抱怨,不由掩了嘴笑。京城地近江南,每到六月间,便是梅雨季节。这梅雨时节,潮湿多雨,气压低沉,的确很是闷热潮湿。青秋之前在西南长大,去年九月第一次来京城,她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梅雨季,只觉这季节难耐。  “也难怪你受不了,连我这江南长大的人也怵这个季节。”宫女送上茶来,般若笑道:“幸好再过几日出了梅就好了。对了,早上她们制了些水晶梅子糕,很是开胃。你们也尝一尝。”  轻枝听了,下去吩咐人拿了一盘子端上来。这梅子水晶糕制成不同的形状,茶色的糕体晶莹剔透,很是好看。安宁拣起一块咬了一口,有一股梅子的淡淡清香。“好吃。就是再甜些就更好了。”  青秋见她吃得香,也拿了一块尝尝,她细品了品,“我觉得倒正好,酸甜适中。”  “安宁一向爱吃甜食,难免会觉得这糕不够甜。”  “说得也是。”青秋点点头。“只是她呀,总吃甜食,小心牙疼。”  安宁捂着腮帮子道:“我娘也爱吃甜食,牙可好着呢。”  般若笑道:“青秋也别吓她,只要早晚好好刷牙,问题倒也不大。”  安宁忙忙点头。“我听姐姐的,一定好好刷牙。”  青秋又道:“说起来慧妃娘娘前几日给各宫都送了些糕点来,我觉着那味儿可真有些怪,不过安宁倒说不错,姐姐可尝了?”  “我瞧着新鲜,也吃了一块,这口味和咱们这里可真的不一样,据说那是安南的做法,用了当地的特殊香料,吃不惯倒也正常。”  “我真吃不习惯。说起来那安南的伪帝可真够胆大的,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竟敢欺瞒咱们。如今倒是成全了慧妃的哥哥,平定立了大功,不仅被封为英国公,听说皇上还命人谱了一曲《平安南歌》,命人在庆功宴上祝贺这次凯旋,真是何等的荣耀。”  “怪不得慧妃这几日春风满面,原来还有这个缘故。”般若对前朝之事并不清楚,皇帝与她在一起时也极少提起。  “前朝有这样一位哥哥得力,能帮她撑门面,再加上当年她父亲为救皇上战死沙场,皇上对她自然另眼相看。”  “还有这事?”般若意外道。这可真不是普通的功勋。  “姐姐可真是  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的,都有不同的能耐。  三人正说着,却听外面有人通传,坤宁宫有人前来传旨。  “坤宁宫?!”三人面面相觑。  般若留下青秋、安宁二人稍坐,整理了一下衣冠,独自去了外间接旨。  “青秋,皇后一直在坤宁宫养病,这会儿找王姐姐会有什么事啊?”安宁悄声问道。  “我也觉得奇怪啊。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青秋迟疑道。但她一直觉得皇后对般若颇为忌惮,只是这话也就不说出来吓安宁了。  过了没多久,般若就进来了。  安宁问道:“姐姐,皇后娘娘有什么旨意?”  般若抱歉道:“皇后娘娘召我此刻前去坤宁宫。”  青秋试探道:“来人可有说,皇后娘娘为了何事召见姐姐?”  般若苦笑,“我也不清楚。”她心中也甚是疑惑。但皇后召见,她不敢耽搁,只能匆匆换了衣裳带着婴宁往坤宁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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