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一阵暖风迎面而来,夏日的风并不令人感觉凉爽,似乎夹杂着未消的热气。所幸天色渐渐阴沉,有两只燕子低飞而过,已是大雨欲来之势。只是欲下未下,越发闷热难受。 般若踏进坤宁宫,只觉坤宁宫中一片沉寂。偶有宫人经过,也是低首悄声请安。 到了门口,皇后的贴身侍女锦书迎出来,请了安道:“颐贵嫔,皇后娘娘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般若颌首,提步进了殿内,婴宁刚想跟着,却被锦书拦在了门外。 “婴宁姐姐,皇后娘娘有一些私密之事询问颐贵嫔,还请姐姐在殿外等候。”锦书昂着头道。 “不行,我的职责是保护贵嫔,绝不能让她单独进去。”婴宁拒绝道。 “婴宁姐姐,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你是要抗旨吗?”锦书嘴角一挑,不屑道。 婴宁冷笑一声,“别拿着皇后娘娘的旨意吓唬我,我奉的可是陛下给我的旨意,定要保护贵嫔娘娘安全。” “你……”锦书被她一句话噎到,却也不敢让婴宁进去,便使了个眼色给边上的小太监。 般若见僵持不下,毕竟在坤宁宫里,她怕婴宁吃了亏,便回过身来,“婴宁,既然锦书姑娘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你就等在外面罢。你放心,有皇后娘娘在,本宫在坤宁宫里绝不会出什么事的。” 婴宁看般若面上冷静无波,便点头道了声:“是。”锦书这才松了口气,但态度不敢再象之前那样倨傲了。 般若转身,殿门在身后缓缓阖上,外面的光线隔绝在殿外。因为天气阴沉,殿中也没有太多的烛火,显得殿中格外地阴沉与压抑。坤宁宫的内殿比后宫中别的宫殿都要来得宽大,毕竟是在皇后宫中。般若一步步向殿内走去,只有裙摆在地上的发出微微的“沙沙“声。皇后今日召见自己,定非一般,般若也很好奇她想说什么。 走到里面,昏暗的光线下,皇后盛装坐在正中的上位。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般若敛容跪下请安。 “起来吧,赐座。”皇后开口道。 般若在椅子上坐下,却迟迟没有听见皇后再说什么。她抬起头,才发现皇后看着自己。见般若抬头,皇后也不掩饰自己的探究的目光,仍旧一声不吭地瞧着她。 般若清了清嗓子,“皇后娘娘召臣妾前来,不知为了何事?” 皇后挥手让人退下,边上侍候的侍女们躬身出去了,直到细碎的脚步声再听不见了,皇后才慢慢开口道:“其实本宫一直有个疑问。” 她停了停,忽然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在这个时刻显得有些诡异,“你现在这个表情真的和从前一模一样,无辜地象个孩子。现在只有你我在此,你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难道说你还在埋怨我吗,玲珑?” 般若一惊,“娘娘,般若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当年,你与钦差大臣一起到北平传旨,是本宫劝你离开。你以为真是本宫要赶走你吗?若不是皇上遭贼人陷害,身不由己,实在不能留下你,当时只有让本宫用计骗你离开。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在本宫心里你和本宫的妹妹都是一样的,本宫又何尝忍心见你那样伤心。如今想来,若非当时欺瞒了你,皇上如何能成就大业。事到如今,你若真要怪本宫,本宫也无话可说。” 皇后说得恳切,般若心中不忍,“娘娘,妾身绝无此意,只是妾身真的不是玲珑。” “你不承认,是不是对本宫还有戒心,本宫只是想你这些年吃了这许多苦,很想弥补你。没想到你竟不信本宫。”皇后见她不认,叹了口气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没过多久,却见两个宫女带着一个女子上来,锦画让宫女离开。 “皇后娘娘,人已经带到了。” 皇后开口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简单一句话,那女子听在耳中,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奴、奴婢香草。” “香草?”般若意外。 香草听到般若叫她,反而把头更低下去。 皇后微笑,“香草,你告诉本宫,本宫右手边的人是谁?” “回皇后娘娘,是颐贵嫔。” “但本宫听说,前几日你可不是这样称呼她的。”皇后瞟了香草一眼,“什么贵妃娘娘,却不知是哪位贵妃娘娘。” 般若心中一惊,那日的私密话,怎么会被人听去。 锦画低声劝道:“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吧,还少受些皮肉之苦。” 香草听了打了个哆嗦,伏在地上,颤声道:“她,她,她是先帝的水贵妃娘娘。” “水贵妃?你如何认得她?” “奴婢本是先皇时坤宁宫中的小宫女,水贵妃娘娘一向与马皇后交好,常来坤宁宫,所以奴婢认得她。后来有一次奴婢犯了大错,是贵妃娘娘为奴婢求的情,所以,所以奴婢一直记得她的样子” 皇后问道:“当年水贵妃与先帝关系如何?” “后宫之中,人人都知,先帝独宠贵妃娘娘。” 皇后瞟了一眼般若,问道:“哦。那二人的感情一定极好?” “是。” “那你说水贵妃入宫,应是为何而来?”皇后坐得久了,感觉疲乏,有些不耐烦起来。 香草紧紧捏着拳头,忍不住边哭边说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下去吧。”皇后挥手。 香草站起来,头也不敢抬,趔趔趄趄地跟着锦画后面退出去了。 “玲珑,你到现在还不想承认吗?”皇后柔声道。 “娘娘,妾身知道妾身与那位玲珑姑娘的确长得什么相似,但妾身真的只是般若。” 皇后失望地摇头,“若你真不是玲珑,那你说,你进宫究竟有什么目的?” “皇后娘娘,臣妾什么目的都没有。无论娘娘信不信,进宫绝非妾身所愿。” “好一个非你所愿!”皇后抬手把锦画叫到身边,“锦画,把那人请上来。” 般若疑惑,皇后的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这次又打算找谁出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宫女扶着一个妇人上来,那妇人身着一件雪青色素色对襟长衫,头上只梳了个最简单的扁髻,用了几支白玉簪固定。虽穿着素雅,发已半白,却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那妇人面上木然无波,但从眉眼上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绝色。 那妇人也不见礼,“今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大嫂,本宫找你来,是让你见一个人的。”皇后微笑,她朝着般若一指,“你瞧瞧她是哪个?” 那妇人冷淡地转过头去,等到看清般若的相貌时,不由一怔。 她挣开宫女的扶持,一步步地向般若走去。皇后死死地盯着的她的动作,嘴边浮上一个冷冷的笑容。 妇人一步步走到般若面前,“玲珑。”她伸出手去触碰般若的脸庞。般若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眼睁睁地瞧着妇人摸上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看到这妇人,般若眼中涌出了泪水,轻轻地滴落下来。 “啪”的一声,寂静的殿内这个声响格外的清脆,却是那妇人狠狠地打了般若一个耳光,锦画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别开了头。 妇人这个耳光用了很大的力气,般若只觉半边脸火辣辣的。 “贱人,都是因为你,害了我的允炆!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没死?为什么我的允炆却死了,是你把我的允炆害死了,是不是?是不是?”妇人厉声咆哮着,状如疯妇,声音凄厉,完全没有刚才的雍容。 般若被她推搡得站立不稳,只觉头痛欲裂,完全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砰”,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人飞奔而来,接住了她的身体。 般若没看清是什么人,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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