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金科状元、另一重身份还是王亲国戚的郑嘉斌求亲被拒,反被卸了官职的消息传出来后,宫外那些抱着同样想法的人顿时都歇了心思。    人家是国君的亲戚,都没能如愿呢,何况是他们这些只有几个钱的外来商贾。    一时间,外地人又排成了长龙成批出城了,只是此时的氛围对比入城时的热烈,较为颓丧。    席牧站在城门上看着,心道: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他当是这些痴迷虞氏容貌的人们,大抵是想通了,美貌到底不能当饭吃。    望着今日格外晴朗的天气,席牧嘴角上扬,想到那虞氏嫁不出去,莫名有点幸灾乐祸。    孔高木着脸说:“将军可想过,公主嫁不出去的原因是什么?”    席牧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下拉,“去梅花村!”    他要找云策商讨,如何消除王叔对虞氏的喜欢。    不曾想,他去的时候,庞元烈竟也在云策家里,二人在他到来之前,正在说十日后东临来使的事情。    庞元烈听闻老临王要带走外孙女,他就不能冷静,站起来大声道:“那我跟她的婚事怎么办?!”    云策还未答,席牧低沉的嗓音便插了进来,“什么怎么办,听这话,元烈是订婚了?”    庞元烈看他突然出现,一愣,干巴巴地说道:“无衡听岔了。”    “是么,我的耳朵可灵敏着,或许眼睛会看错,但耳朵却是不会听岔的。说吧,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藏藏掖掖的?”    庞元烈知话一出,就收不回来了,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确实是有一门婚事。”    也不知道一向严肃,不说废话不管闲事的席无衡今天抽了什么风,颇为感兴趣地追问道:“你当初加入军营的时候,我可是连你的祖宗八代都查过的,身家清白我知道,但却没见你订过婚。”    竟然是祖宗八代都查过?庞元烈心一凛,随后暗松口气,还好他和军营的弟兄们,都是买了真实户名的,才掩了过去。    他结合自己的情况,编出半真半假的话来,“我幼时,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我很喜欢她,成天嚷嚷着要讨她给我做老婆,我父亲还当回事了,就去问了她家大人,结果,两家大人都同意了,便这样糊里糊涂把亲事定下。只是后来……我与她分开了,长年累月不能见面,我很担心她对我的情分淡了,更担心她长大后被人觊觎,或者她喜欢上了别人,把我跟她曾经定下的婚事给忘了。”    看庞元烈表情郁郁,不像作伪。席牧问:“所以你来求如珩帮你想办法,好将人顺利娶进门?”    为了圆谎,庞元烈称是。    席牧唇一勾,“元烈你……还真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长了一个榆木脑袋。”眼看他要发作,席牧接着说,“你是有品阶的武官,也立过大功,自可到陛下面前求一道赐婚圣旨,圣旨一下,她也只能乖乖嫁给你。”    对这门婚事,庞元烈是真烦恼,脱口道:“只怕陛下不恩准!”    “为何?”他眉一拢,好奇原因。    云策适时咳了一声,“别说了,都来品一品我新买的茶叶吧。”    席牧闻着茶香,摇了摇头,“茶再好喝,也比不过美酒。我说你们两个,怎那么爱喝茶?”    庞元烈和云策对看一眼,眼角抽了一下,谁爱喝茶了,大家都是嗜酒的豪爽男儿。然为免喝醉,酒后乱语露馅,便只敢吃茶。只要席牧不在场,他们就抱起酒坛痛痛快快喝一场,不醉不归。    云策瞥了眼刚才匆匆忙忙塞在座椅下的酒坛子,叹了口气,这席无衡来得真不是时候。    “元烈,你方才说,陛下不会恩准下旨赐婚,此话何意?”席牧重拾话题。    庞元烈倒也不怕说给他听,沉声道:“我那未婚妻长得十分貌美,我怕陛下见了她,就要把她弄进宫做妃子,又怎会成全我的愿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另外两个人生出别样心思。    席牧此番就是为这件事而来,见到庞元烈的难处与自己一样,一时心情沉郁,好似跟他对未婚妻被越王看上的烦闷心情感同身受。    庞元烈头脑简单,没有强大的心智,圆下一些小谎他勉强可以,但就怕被席牧问得多了,他的谎话圆不过来反会露馅,便借故告辞。    等他走了,席牧才问,消除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的方法。    云策一听,当即明白所指何人。他语气闲闲:“你真是越来越急躁了。我不是让你等着东临来使么,就剩不了几天了,你就不能安定下来等一等?”    席牧略忧愁,“我觉察到王叔对她……”那种不符伦理的话他说不出口,“我是难以安心,最怕夜长梦多。”    他只盼着东临的使臣快些来,然后他就能把虞氏送出去和亲了,当然,人家东临国会不会要她,他不能保证,但如果能顺利和亲,把她嫁到万里之外去,那绝对是上苍庇佑,祖宗显灵。    然而,有句话说,此一时彼一时,真正到她和亲,嫁给东临太子时,第一个反悔、想要阻拦的,却是他了。    **    越国今年,国家大事没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件却是不少。    待越王把所有政务处理完毕,不知不觉已经是十月初。稍稍感慨了一番时间如水,流逝飞快,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安排秋狝事宜。    他要抓住秋天的尾巴,来一次秋猎。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年没有举行秋狝大典了,久而不经,兴致勃发。两日内,便火速把出行的杂务安排妥当了。    那日,秋高气爽,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七百余里外的连城出发。而随圣驾出行的,皆是品阶高上的王公大臣,文武官员。有诰封在身的后宅女眷,也可随行,其中就包括了戚相府的夫人及小姐戚芷蓝。    她虽然犯了错,理应受罚,在家面壁思过,但左相考虑到她以后的姻缘,秋猎一活动可让她重新融入贵圈,广结人脉。于是,左相便厚着脸皮,请求陛下恩准女儿随行。    越王事先问过席牧的意思,见他本人并无抵触之意,大手一挥,准她随行。    启程的时候,戚芷蓝和平时交好的小姐妹程茹意,还有另外一名高官家的小姐坐同一辆马车。    看着稳稳走在前面,距离甩他们几条街的华丽马车,程如意瘪嘴,酸酸地说道:“那个虞渐青倒好了,一个人坐那么宽敞的马车,我们却要多人共乘。哼,真是不公平。”    这位程姑娘,是程国公的千金,且是独女,是以被宠得无法无天。早些年,她年纪尚小,形容天真可爱,陛下极其宠爱她,还特封她为如意郡主。    如此看来,她当年的风光,比起虞渐青,也是不遑多让的。至于现在为何失了宠,还不是因为这姑娘行事太过嚣张跋扈,凡事又爱斤斤计较,让越王很是不喜。虽然程茹意刻意收敛,但本性还是难以抑制,就拿她意外丢了一根金簪,就把那侍候的宫女活活杖毙的事来说,便彻底让越王冷落了她。    眼睁睁看着虞渐青入宫,夺走越王所有的宠爱,程茹意嫉妒不已。    当她得知虞渐青害得郑家表哥断了腿时,她恨不得冲进宫折断她的腿。    而前两日,听闻郑家表哥为了求娶虞渐青,而被牵连卸职,现在连秋狝都不能参加,程茹意念头强烈,想要毁掉她那张脸。    什么倾国倾城,轰动天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是王亲郡主,连虞渐青的面都没见过呢,其他人又怎知她貌倾国城?可笑至极。    戚芷蓝近年来,也经常听说过那位青公主的艳名,初次听的时候,便觉得惊奇,很想一睹芳容,看是否属实。可惜她未得召见不得进宫,是以并不知道她长得怎么样。但这种夸张的传言听久了,就会心生讨厌。    马车行了两天,终于到达连城。一行人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组织队伍,赴往猎场。    越王先是检阅了围猎的队伍,听左相统计围内的野兽数目,然后率领大臣和武将开始入围打猎,众多侍卫紧跟左右,时刻保护国君的安全。    席牧和云策,庞元烈三人分为三支小队,引领其余贵族子弟闯入山林猎杀。    以王后为首的一干女眷们,则站在看城上观围,看城很高,视野非常广阔,能看见深山茂林里面的惊心动魄的猎杀。    当看到某士族家的公子的一只手臂送入虎口了,断臂的左肩鲜血淋漓。    程茹意捂着嘴,惊怕地说道:“无衡哥哥他会不会也遇到危险了?”    “不会的!”戚芷蓝斩钉截铁,“他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有事。”说完,接收到其他贵女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脸颊发热,窘迫地咬紧唇瓣,不敢再说话。    事实证明,席牧是没事的,有事的是那些野兽。看他背后箭筒全空,身边十几个侍卫吃力地帮他扛着肥壮的大老虎两只,胖熊三只,野猪和野狼各二十只……    云策看他战利品丰盛,有点服气的,低头一看自家小鹿八头,野兔三十、大鹰十六只,有些无奈。无衡那家伙眼力太好,手速太快,射击之术更是稳准狠,全场无人能敌,输给他无话可说。    反观庞元烈,还捕获两只豹子,十几只狐狸呢。也不知道他为何对狐狸那么钟爱,看见狐狸,下手就比谁都快。别的动物,他却不与他们争。    云策不知道庞元烈的用意。    其实庞元烈的想法很简单,他寻思着,冬天快到了,是时候做冬衣了,他要捕杀更多的狐狸,给他的倾城做漂亮的狐裘穿。    今天围猎结束后,越王对捕获数量多者进行排名封赏。大家瞅了眼大将军那丰盛的战利品,不用想,第一名又是他了,他们已不抱期待。    不料,越王却赏了云策,让他得了第一名,众人很不解。    席牧并不生气,反应平平。其他人猜想,估计是大将军参加秋狝的次数太多,有点腻了,而且他能力出众,无论做什么总是第一。他大概也觉得无趣罢,所以不在乎名次。    一场围猎下来,众人早就饥肠辘辘,立刻就有大臣征得越王的同意,包下连城最好的酒楼,一行人转了阵地,来到金碧辉煌,灯火繁华的醉仙楼。    醉仙楼倚水而立,旁边就是一个水域广阔的湖泊。看湖上有奢华的画舫停靠,好享乐的越王决定在吃过晚膳之后就上船观赏连城的夜景。    因是夜里游船,画舫不宜乘坐多人,是以,部分人便在岸上候着,高官和王亲则可陪驾。    画舫体积庞大,共有三层舱,船上有四角凉亭、飞檐翘角的楼台,六支浮雕盘龙红柱上挂着一排排彩灯,看起来明亮雅致,整只画舫透着典雅富贵的气质。    越王与群臣在顶层的楼台上,对空中那轮秋月吟诗作对。    女眷恐高,为安全起见,全待在底层的船舱里。    待在舱里头,便看不见外面美丽的夜色了,年轻的姑娘们知会了王后,便提着裙摆迫不及待走出去了。    “公主,您要不要到外面走走?”侍女彩衣悄声问道。    渐青真心不喜与阴阳怪气,想整她又不敢的后妃们处在一起,便也跟着出去透气。    钻出船舱,就见这些身份高贵的官家小姐们全挤在后尾。    程茹意第一个发现她,本不想与她打招呼,忽的心中闪过一计,她笑起来,带领众女向公主行礼,然后热情地邀她到船尾来赏月。    船楼上的男人们对着月亮饮酒作乐,忽而听见船尾处姑娘们的嬉闹,越王想了想,让席牧带领几个侍卫下去看着。    所以,当席牧下楼的时候,就见渐青脚下一绊,身子前倾,摇摇欲坠。    他一惊,飞身上前,却慢了一步。他的手堪堪碰到她轻滑的袖子,眼看擦手而过,她将要坠湖,她手腕一翻,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    扑通一声,席牧被她带下水。    冰凉的湖水将她淹没,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耳边听着船上人们惊慌的求救声。她坏气地想,就是坠湖,也要拉着他跟她一起受着!    席牧自然也明白此番下水,是被她所累,拽住她的胳膊,提到水面来,正要责问她,就见她的衣领被水冲得散开,露出半边的胸……    非礼勿视,他马上闭上眼睛。可是方才匆匆的一眼,眼力过人的他已将所见的全部记下,她肌肤莹白如玉,衬得左胸上的一粒红肉痣滴血般的红……等等!    红色的肉痣?左胸上……    他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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