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饭桌上也不可能聊什么闹心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胡扯。 付言风大部分时间都是旁听,眼下算的上温馨的氛围让他十分享受,这是之前他从来不曾拥有过,也不敢奢望的,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 戳着肉片的手微微一顿。 不对,上辈子其实还是有感受过的。 他快速扫了倪青一眼。 倪青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熟悉后你稍微对她好一些,这人就能挖心掏肺的给予回馈。 这一点对付言风来说恰好最是致命。 他彻底深陷是高一开春那会,也是刚过完年,开学那天倪青偷偷给他塞了副棉手套。 她那会笑眯眯的小声说:“新年礼物!” 那会他的手裂了,当初为了能业余学画画他在一家餐厅打工,不是端盘子,而是洗盘子,从早洗到晚,洗的两手跟猪蹄一样,别说细看,粗看都不忍直视。 “吃呀!”倪青说,“你发什么呆?” 付言风回过神,随口说:“这酱料挺好吃的,买的?” 说到这倪青就得意了:“这是我做的。” 付言风:“你?” “就是我。”倪青挑了点碗里乌黑黑的酱料,“我发明了两天弄出来的,就是这么聪明。” 唐湘音说:“是的呢,烧穿一只锅底。” “要有收获总得有付出,这是正常规律。” 一顿火锅进入尾声,时间也已经过去不少。 唐湘音看电视的同时,倪青和付言风则在边上做作业。 两人往那一坐,一个入定如僧,刷刷刷的高效率刷题,整的跟个机械似的,还有一个好动如猴,抓耳挠腮,转笔啃手,时不时还对着电视节目表达一下高端意见,飞在空中的思绪明显还没收归拢。 在倪青又一次要发表高论的时候,唐湘音终于忍不住踢了她一脚:“赶紧做你的题,口水都能淹死一头牛了。” 见倪青抓了抓大腿没受什么影响后又跟着追了一句:“你看看人小付,再看看你自己。” 倪青跟着瞟过去一眼,随即迅速凑过去:“吼,这么快!” 付言风下笔的手一顿,鼻尖蹭到倪青的头发,他迅速扭头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做这么快?”倪青坐回去,又翻了翻自己的,都没到人一半的量。 “我平时时间少。”他揉了揉鼻子说,“所以需要抓紧。” 他在做的是倪青复印的寒假作业,部分题型是一中任课老师从网上摘录下来打印的,选的很深,很典型。 做这些题会有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跟他自学时完全不一样。 付言风出于安慰又说了句:“快是快了,正确率不一定高。” 他没有高密度的复习过,所以某些题型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解题过程还算顺畅,但不一定全对。 不过这安慰有跟没有一样,倪青压根没放心上,还沉浸在两人巨大的差距中,过后稍微收了点心。 她对自己的要求从来不高,任何方面都是过得去就行,她看中的是个人舒适度,在一个界限内将舒适度达到最佳。 两人的交流过程一丝不漏的收进了唐湘音的眼中,她微微思考了一下,又把视线重新转向喜庆的电视屏幕。 倪青每年都会和唐湘音一起放烟花,今年也不例外,提前准备了不少。 唐湘音拎了一大袋出来:“去吧,今年这些是你们年轻人的任务了。” 室外能冻死人,倪青是抱着暖水袋出来的,付言风拎着烟花跟在她身边。 离小区不远有条小河,那边比较僻静,以前她们都去那。 不过今年换了个人,也换了个地方,换到了付言风的卧室。 这地点倪青刚听到时感觉挺离奇。 等到朝南的窗户一开,坐在窗沿,双腿搭在没有半米宽的小平台上时这种离奇转换成了庆幸。 他们这幢楼在最南侧,再往前是一片矮房,视野开阔,晚间的景象居然在六楼一览无余。 这里不是市中心,大马路上的照明投射的并不严重。 付言风跟着坐到了她身侧,将塑料袋拖过来放到平台上,平台边沿装了铁艺的栏杆,全套公寓就这栏杆有了点精致的味道。 倪青摸着上面略有些锈迹的雕花说:“亏得有这东西,不然恐高如我非摔下去不可。” “下面糊成这样你还能恐高?”付言风将细长的烟花拿出来,帮她点了一根递过去。 倪青拿在手上慢悠悠的画圈:“你怎么不点?” 付言风把东西往边上一推,双手撑在两侧,眼睛看着远处:“我不用。” 就一个银白炸裂的火光,小孩玩意,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倪青说:“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么多,放到什么时候去。” “你打算全部放完?”半个大塑料袋,这得放吐了不可。 “嗯,”倪青继续挥着手里的烟花棒,“唐女士说了,每年的霉运都得在这个时候烧完,烧的越多,明年就越顺。” 付言风突然烟瘾上来,但为了节约开支,他已经把这个大部分男人都会有的陋习给暂时撇开了,当下口袋空空啥都没有。 他难耐的咬了咬下唇,之后把边上那袋子重新拖过来,跟着倪青开始放。 没有重新点火,把烟花棒的头往倪青燃着的火光里戳了戳。 两人的距离由此靠的近了些,他们的身后是卧室浅淡的暖光,付言风的脸上少了些冷意,多了之前对倪青而言少见的柔和。 她盯着少年还透着稚嫩的侧脸愣了下。 付言风说:“不能让你来年过的太坑爹,还是帮你一把。” “我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了?”倪青说。 付言风:“不客气!” 两簇银光在黑暗中闪烁,照着两张一样年轻的脸。 近零点时,原本沉寂的夜空开始变得嘈杂喧嚣,各色火光铺满整个苍穹,他们手中的光点开始变得微不足道。 倪青说:“新年了。” 付言风没吭声。 倪青转头看他,这是她第一次跟不是唐湘音以外的人一起跨年,原先没什么感觉,当代表新年的第一个烟花爆裂声响起时,陡然觉出了一些不同。 两个月前她跟眼前的人还是水火不容状态,谁能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并排坐一块放挺弱智的烟花? 就像是一种逃不离的宿命。 倪青冲他笑了下,说:“新年快乐!” 付言风手中的烟花棒已经接近底部,他重新拿了一根出来接上,边说:“新年快乐!” 那些年倪青小狗似的扑在白墨身上,可每到新年时也会给自己来个消息道声祝福。 重生过来的第一年,没想到就这么无缝连接了。 付言风突然问她:“你信命吗?” “不信。” 付言风点点头:“我也不信。” 铺天盖地的烟火盛会接近尾声,倪青的全年“霉运”还剩一半。 在轰炸声微弱下去的同时付言风忍不住问了她一声:“要一把全点了吗?” 倪青说:“不要,得烧的仔细些。” 这一逻辑是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付言风无语片刻也就随她了。 而倪青这一决策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把付言风给熬睡着了。 球一样的脑袋砸她身上的时候,倪青整个人都跳了一下,意识到是什么后,她像刚从万年冰窖给抬出来一样的僵硬。 满鼻腔的硝烟味中,肩头的重量宛如被烧红的铁块烙印上,整一片的灼痛起来。 倪青活到这么大还没跟一个男的如此接近过,她心下一阵别扭,别扭的同时心跳加快了些。 她的情窦被严严实实的压在箱底积灰,十多年都不曾冒过头。 现在猛一下跟异性的亲密接触,突然让她局促的不行,她下意识反省了下是不是自己的情窦要发芽了? 这个问题没得出答案,因为没有经验可供参考,但这个晚上的悸动还是让倪青心中缺了一个口,再看付言风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不一样。 以前没觉着他长得多天仙,当下再看时却发现这人鼻梁真高真直,闭上了的双眼乖的像个娃娃,嘴唇不薄不厚,因时常抿成一条线往日觉着怪刻薄,现下放松着又觉出些柔软来。 这些五官特征隐现在不佳的光线中,倪青诡异的还是看了个分明,她想这人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没理由的,连她都开始觉得越看越顺眼了。 细细的烟花棒还在做接力,倪青又一次伸手去拿的时候,付言风清醒过来,很快坐直身体说了声抱歉。 “没什么。”倪青说,“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不是会画画吗?” 她还想说,那样一双拿画笔的手转而去搬砖是否大材小用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了。 付言风:“看的人多,想要画的人少。” 关键来钱不够利索。 倪青看他打了个哈欠:“你要想睡就去睡吧。” 付言风摇头:“没事,明天不上工。”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倪青突然觉得自己挺不识相的,占着别人的屋,点着别人的火,还理直气壮的拖到这么晚。 她想:算了,去个霉不过是封建迷信,换个烧法又不可能真霉出天去。 由此一把将剩余的拽在手里,一把火全给烧了。 付言风想:这早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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