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入了秋，日头越来越短。晚饭过后，太阳斜到西边。　　　　简橙帮着端了几个盘子，被姜奶奶连声赶:“小孩子做这些干什么？快回房间写作业去。”　　　　云霁拽她:“走了，别在这捣乱。”　　　　她不着痕迹地挣脱，噔噔噔跑上楼梯。　　　　他哼笑一声:“还挺记仇。”　　　　-　　　　家里二楼常年空着，装修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除了床，衣柜，桌椅和书架外，没有其他家具。　　　　云霁拉过张椅子坐下，打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暗自皱了皱眉。　　　　简橙已经开始动笔。她坐在吊扇下，手肘旁摞了厚厚一沓书，随意绑了个马尾辫，低头时露出脖颈处雪白的皮肤。　　　　云霁把书挪到自己这边来：“我们换个位置。”　　　　简橙侧头瞥他一眼，懒得理，正要继续写，连人带椅子被抬了过去。云霁说:“以后你就坐这。”　　　　简橙调整好坐姿，轻轻哼一声。一副受了委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云霁把笔扔给她，嗤笑：“写吧，不惹你了。”　　　　他说话算话，接下来当真没再惹她。无聊地坐了会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声很轻很浅。　　　　时钟滴滴答答响，夜色将最后一抹光亮吞没。简橙甩甩写不出字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划拉几下，扔到一边去拿新的。　　　　-　　　　云霁醒来，已经是十一点半。　　　　简橙软在桌子上，头枕着自己一只手臂，眼睛半睁不睁，时不时打个哈欠。手一松，圆珠笔咕噜噜从桌面滚下去，啪嗒落在地上。　　　　她被这一声惊醒，猛地弹起来，下意识去看墙壁上的时钟，然后才放松下来，弯腰捡起地板上的圆珠笔。　　　　作业写完了，她检查一遍，一本本装进书包。　　　　云霁眯着眼睛瞄她一会儿，眼皮耷拉下去，等她主动来喊自己。　　　　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云霁听见脚步声，简橙放下书包走了，迷迷糊糊地往床上扑。　　　　他无语，不得不发出点声音提醒。手肘动一下，碰掉右手边一本成语词典。词典砸到地板，发出嘭地一声。　　　　简橙睁眼朝着声源望去，瞧见趴在桌子上的云霁，困意顿时没了。　　　　-　　　　简橙弯腰捡起词典，在手里捧了会儿，犹豫着迟迟没有上前。　　　　很快就要十二点了。　　　　她深吸口气，用词典碰碰云霁肩膀，很轻一下。　　　　云霁没反应。　　　　隔几秒钟，她又去碰他，这次力道加重了些。反复几回，云霁仍然没有反应。　　　　她没法子了，只得开口喊他:“云霁，云霁，你醒一醒，云霁……”　　　　云霁这才配合着懒洋洋地睁眼起身。他做出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故作不耐道:“叫我干嘛。”　　　　“很晚了。”简橙说:“你睡觉去吧。”　　　　“哦。”云霁斜睨着她:“你把我喊醒，就是为了让我睡觉？”　　　　简橙愣一下，抱着词典点头。　　　　“那我睡了。”云霁又趴回去:“你也睡你的去，用不着理我。”　　　　简橙:“……”　　　　“你回你的房间。”简橙急了，把词典放到一边，晃晃云霁肩膀不让他睡:“你不能睡在这里。”　　　　“累，不想动。”云霁摊开一条胳膊，无赖道:“除非你牵着我。”　　　　十二点整。　　　　简橙犹豫几秒，两只手抓住云霁手腕，用上全部力气把他往外拉。他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懒洋洋地跟她到门口。人靠在门板上，不肯出去了。　　　　“跟我说句晚安。”云霁垂眸看她:“不说不让开门。”　　　　她憋了两秒钟，胸脯一起一伏，顺口气，咬牙切齿道:“晚！安！”　　　　-　　　　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就快来了。　　　　张老师对这种活动不太上心，全权交给班干部们负责。体委拿着报名表，站在讲台喊了几嗓子，写上寥寥几个人名后，下去挨个再问一遍。　　　　从头晃到尾，还是差几个项目没有人选。　　　　他正愁着，体育老师进来了。拍拍桌子:“周五的体育换到今天上，下节课全都出去集合。”　　　　讲台下一片欢呼。　　　　-　　　　由于上节课缺堂，点完名后，体育老师罚云霁单独跑步。　　　　几十双眼睛目送他越跑越远，体育老师清清嗓子，把他们的视线吸引回来，询问起关于运动会的事。接着带有项目的同学去拿器材，让没项目的原地解散。　　　　周小样跟体育老师走了，队伍散开后，简橙成了孤家寡人。她站在操场中间四下望望，不知该往哪去。　　　　突然，迎面飞来一件黑色外套。云霁从她身旁跑过:“接着。”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再抬头，云霁已经跑很远了。　　　　几圈下来，云霁的t恤被汗水染成深色，两截袖子都被撸到了肩膀以上，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刘海湿哒哒地垂着。　　　　简橙还站在原地，抱着他的外套谁跟说话。远远看去，好像是体委。接着，体育老师也过去了。　　　　他蹙眉，步伐加快。　　　　“还差几个？重新对一下……”　　　　“女生的缺个铅球，男生一万米没人跑。我看看，还有……”　　　　“去年跑一万米的是谁？还让他上。”　　　　“他不行，他胳膊骨折了，现在还吊着石膏呢。”　　　　“那你们班还有谁啊，我想想……云霁，我看云霁挺能跑的，让云霁上。”　　　　“云霁也不行，他从来不参加这些……”　　　　……　　　　云霁走近，听见自己的名字，脚步一顿。　　　　三双眼睛齐齐朝他望来，体育老师问:“云霁，一万米你行不行？”　　　　简橙也看着他。在阳光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云霁无所谓道:“行啊。”　　　　-　　　　放学，简橙不知跑哪去了，云霁出去一趟回来就不见她。于是跟顾扬一他们去了学校后的网吧。　　　　里头乌烟瘴气，十岁左右的小男生带着耳麦，扯着嗓子嚷嚷:“上啊！你他妈倒是上啊！”　　　　他叼着烟，也没点燃，眼睛看向窗外，心里一阵烦躁。　　　　二胖絮絮叨叨:“昨天你没来，你不知道有多精彩。二中那帮孙子被我们虐到半夜，后来……”　　　　云霁扔了烟，起身往外走。　　　　二胖:“干啥去啊你？我这说着话呢！”　　　　云霁头也不回道:“回家写作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