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又说了些闲话, 贾琏因想着凤姐终究还病着, 恐说的多了使她耗费心神, 只说今儿在外头累的狠了, 夫妻两个便早早就寝, 一夜无话。

凤姐原不过是劳累过了又兼伤了风, 静养了两日也便渐渐好了, 照旧理事就罢了。因过几日便是蒨姐生日,偏赶上孝期不好大办,只回了邢夫人, 在自己屋里摆了一桌,平儿并身边这些心腹丫头混了一日。凤姐因想着此事倒不必背着鸳鸯,便打发人将她也请了过来。

自贾母去了, 鸳鸯倒也乖觉, 每日只在自己房里做些针线,轻易不肯出来走动。听小丫头子传话说是家宴, 她是何等精细的人, 府里头这些大小主子的生辰日子却是记得的, 略一思忖便想到原是蒨姐生日, 故在自己的旧针线里头寻了两方颜色喜庆的帕子, 权作贺仪。

蒨姐如今也大了些,只是肯贪嘴, 胖乎乎的倒像个糯米团子一般,巧姐和贾芾都极稀罕同她一起顽。鸳鸯过来时, 正见她同贾芾在凤姐院门口揪着凤姐养那名为毛团的猫尾巴顽呢。

见鸳鸯过来, 贾芾先停了手,笑嘻嘻的叫了声鸳鸯姐姐。蒨姐也拖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也跟着喊了一声鸳鸯姐姐。

可巧平儿出来瞧,见鸳鸯来了,便笑着拉她的手道,“正等你呢,赶紧进去罢。”一面向贾芾道,“你小月姐姐正做了新菜色,还不进去瞧瞧么?”

贾芾听了果然顾不得逗猫了,扯着蒨姐就往里面跑了。鸳鸯便将袖子里的帕子递给平儿,道,“一时仓促委实也没有甚么好东西,这个给蒨姐顽罢。”

平儿接了,笑道,“咱们何必如此外道的。”说着上下打量她几眼,道。“瞧着你倒是有些清减了。咱们做奴才的,忠心自然是要紧的,只是时过境迁,你也须得保重着些。我们奶奶特特的命人请了你来,可见心里还是记着你的。况且你和她原就是有些交情的,如今府里如何你也是明白的,无事何妨多过来寻她说说话,难道还能有甚么坏处不成的。------你这年纪拖到如今也不小了。”

鸳鸯听她说的恳切,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咱们这几个,如今都各有归宿。你自是不必提了,你主子肯给你体面,如今又有了蒨姐,眼瞅着这辈子是不用愁了。司棋和晴雯你自是知道的,也都过得很好。倒是我竟蹉跎了。”

平儿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只是时候不到罢了。你这样的模样品格,虽不敢比蔷大奶奶那样的好运道,只是聘出去做个正头夫妻,想来却也不难。”

蔷大奶奶自然就是当年的茜雪了。鸳鸯也想到当日旧事,叹道,“她是何等有福的人,哪里敢比她呢。只是袭人那蹄子只怕到死也没想到,她那一点小算计,竟成全了别人罢。”

说话间里头小琴走了出来,远远 的笑道,“姨娘和鸳鸯姐姐快来,等着你们开席呢。”一面又缩了回去,并未过来。鸳鸯道,“这丫头倒是乖巧的很,怪道你家奶奶越发倚重她了。”

平儿笑道,“她是情愿服侍奶奶一辈子不嫁人的,哪里是咱们比得了的。”一面拉着鸳鸯进去坐席不提。

待晚间人俱都散了,平儿便和凤姐说起鸳鸯,道,“她原是最有志气的,今儿我听着她的口气倒也活动了,只是恨年纪大了些,怕寻不着可心的人家罢了。”

凤姐道,“她服侍了老太太这么几年,也算替我们这些做儿孙的尽了孝了,按理说也是有功之人。若说比照着蔷儿媳妇和芸儿媳妇的例,我是再没那样的能耐的。若说寻个一般家世的平头百姓人家,倒也不难。”

平儿忙笑道,“哪里敢比她们两个的造化呢。鸳鸯也是个有成算的,并不敢有那样的野望的。”说着便噗嗤一笑。

凤姐睨她一眼,道,“你这小坏蹄子,少和我弄鬼,可又笑甚么?”

平儿道,“白日间我见她颇有些待说不说,便也起了疑心,命人去查问了一番,方才给了回话,我才敢和奶奶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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