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是何等聪明的人,立时便明白了,笑道,“莫不是这丫头自己已寻好了人家不成?”
平儿道,“倒也说不上好不好的。奶奶是知道的,原先服侍宝玉的扫云伴鹤几个,自打宝玉丢了,在那边也不好立足,都求着回来咱们府里混口饭吃。那个伴鹤原和林大娘有些远亲,也不知什么时候瞧上了鸳鸯,只是碍着老太太的孝,暂且不敢提这事。林大娘说,那小子正预备求着奶奶赎身出去,想在外头买个房子,把鸳鸯娶过去正儿八经的过日子呢。”
凤姐沉吟了片刻,道,“依着你说的,只怕鸳鸯也是有几分愿意的。这倒是件好事,我也没甚么不肯的。你只管去问问她,若是他们两个有情有义的,也不必说赎身的话,那么几两身价银子也当不了甚么花,倒是赏他们个恩典罢。”
平儿忙给凤姐福了福,笑道,“如此,我先替她谢过奶奶的恩典。再有老太太房里那几个丫头也都大了,太太和咱们屋里也不缺人使唤,不如都放出去配人罢。外头等着婚配的小厮且多着呢。”
凤姐想了想,道,“你说与林之孝家的,叫她安置罢。府里还有些年纪大了的丫头,若是家里想领回去配人,也一并放出去。------太太屋里的且不急,等我亲自过去请太太的示下罢。”
平儿应了,又奉承了几句闲话,便自回屋去不提。
果然过了些时日外头伴鹤便求了旺儿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明说想要赎身出去求娶鸳鸯等语。这两个早得了凤姐传的话,便自来和平儿报讯。平儿便打发人将鸳鸯请了过来,说明此事。只说“奶奶是个最宽厚的人,教我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瞧不上便算了,若是你肯瞧得上他,奶奶便做主销了你们两个的奴籍,连身价银子一并都赏了你们也就是了。”
鸳鸯素知平儿不是虚言假套的人,既然话说的如此分明,自然是得了凤姐的授意。她原也不是那蝎蝎螫螫的性子,只略红了红脸,便点了点头。
平儿和她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见她这般哪里还不明白,抿嘴笑道,“这有甚么可害臊的。前儿她们传话进来,说是司棋的二小子都满月了------说起来咱们几个倒是你的喜事竟是最晚的。”因又想起一事,道,“你爹娘如今没了,你哥哥嫂子却还在呢,若是你出去了,只怕他们且要罗唣你。”
鸳鸯咬牙冷笑道,“这府里的事自然是瞒不过你去的。前儿老太太没了,那个专管九国贩骆驼 的娼妇还私下寻我,想着从我手里头弄出几件稀罕物件换银子去。我说没有还不不依不肯的说了些夹枪带棒的话,教我骂了一场撵出去了,如今且在外头恨我呢。我若是落在她手里,只怕卖了我也是平常。我和伴鹤也商量了,便是赎了身销了奴籍,也只依傍着咱们二奶奶,省的多事。”
天子脚下做个平头百姓,若是身后没个依傍,却是有几分艰难。平儿这些年虽不曾出门,外头俗务却也知道些,见鸳鸯如此说了,便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去和奶奶说,外头庄子也缺心腹,你又是识文断字的,若是伴鹤同你去,奶奶自然也是放心的。只是难得赎出去,伴鹤又是个伶俐的人,竟不想着做些别的事么。”
鸳鸯道,“哪能都和芸二爷一般呢。我们是自小便学着服侍人的,便是出去自立门户,若要做些别的也不通达。况且他也不识几个字,并不敢有甚么野望。只是日后,”说着不由脸微红了红。
平儿闻弦歌知雅意,笑道,“只是日后有个五子二女的,不要似我们这般生下来便是奴才命,可是这话?”
说的鸳鸯脸越发红了,啐一口笑骂道,“做了娘的人了,越发学坏了。若不是你们奶奶肯疼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笑闹了一番。平儿自去给凤姐回话,凤姐也无什么别话,只笑道“不曾想倒比原先通达了些。”
平儿有些不解,陪笑道,“她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凤姐笑道,“也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去和林之孝家的说,便依着鸳鸯的意思,将她小两口都安置在咱们那个庄子上头。这两个都是靠得住的,便教伴鹤上手先帮着管事,后头再瞧罢。”又道,“说起来她也算替我们这些儿孙辈的服侍了这么些年先老太太,如今她也要嫁人了,你去我那私库里,拿两套金头面给她,就当我给她添妆了。”
平儿依言命人给林之孝家的传话,又将头面亲自给鸳鸯送了过去,自己也另送了些东西。鸳鸯自是感激的,又过来给凤姐磕头谢了恩典不提。
外头林之孝家的和旺儿家的得了凤姐的话,也都尽心帮着操办,不几日伴鹤携了鸳鸯便悄悄的离了府里,自去外头那个庄上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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