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度追踪CR信号的原因不得而知,但这对于司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半年前开始,她便让梅林悄悄地暴露她来自以色列的IP,并成功地吸引了钮度的注意。她本以为钮度会一纸机票直接过来,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聪明,设局将自己送到了这里,并长期地待着。    她相信直到这一步,她还是赢的,局势还牢牢地握在她的手里。    而在与钮度的这几场交锋中,他接连的试探和微妙的眼神让她确信,她已成功地将钮度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梅林问过她:“会不会太刻意了?”  是有些刻意了,可她别无选择,在约旦机场的相遇实在意外,断交当天乘坐专机离境的一个小姑娘就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在以色列工作的、绝顶聪明的中国人。    再且就是,她时间不多了。她休学已有一年,她还要花多少时间在这上头周旋。  她原本不在意的,但她这些年神秘的行事多少让司自清有所猜测,他甚至当面斥责过她:“——你太自私了。”  司自清说:“身为一个北大人,你的心里应该装着国家和民族。”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心里是震动的。  她的确太自私了。    ……    司零来到酒店大堂,看到那拦了道警戒线,四下站了不少警察。员工引导着来往旅客往一旁走,可她要退房,员工便将她带到了前台。  司零问前台出了什么事,却没得到回答。    不远处警察的问讯传进了她的耳中。  “说一说你在昨晚19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的活动。”  “呃,我七点应该是在餐厅里,服务到九点,九点后去了三楼酒厅,待到十点换班,”警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接着开口,“换班后直接回了家,我家离这很近,每天都是走路来回的,十点半前就回到了家里。然后接到朋友电话叫我去酒吧,我想着明天不上白班就答应了,凌晨一点时还在酒吧,大概是三点左右回家的。”    看这阵仗,应该是刑事案件了。  司零回头看去,被问讯的人是酒店员工,警察正快速地记录着他方才所言。    司零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笃定地告诉警察:“他在说谎。”  警察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谁?”  司零用视线来回答。  员工迫不及待地喊:“你凭什么……”  “那么,请你将你刚才所有的口供倒过来说一遍。”司零直视着他。  对方哑口无言。  警察在眨眼之间擒住了他的双手。    ……    “这位小姐,请你留步。”在走出酒店大门之前,警察叫住了司零。  “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在说谎的呢?”  司零笑了笑:“我算是一个心理医生,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紧张和焦虑,普通人听不出来很正常。”  “那么,倒过来说一遍又是怎么回事呢?”  “谎言往往是边说边想的,他不会记得住倒过来是怎么回事。”  警察向她投去崇拜的眼神。    那员工不是以色列籍,刚才问讯时用的英语,司零说的也是英语,警察便问:“请问小姐,你会说希伯来语么?”  司零以希伯来语回答:“会的,怎么了?”  警察喜笑颜开:“是这样的,今早我们在街上捡回了一个小男孩,问他什么都不说,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出走了,我们无法联系他的父母,我想也许你可以帮助我们,请问,小姐方便和我们走一趟么?”    与此同时,离酒店不远的马路上,叶佐正载着钮度前往公司。  叶佐说:“既然您已经怀疑了司零,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钮度望向窗外的海,日光明丽,却逊色于他琥珀般的双瞳。脸上虽是柔色,声线却很薄凉:“我怀疑,她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  “我要找的人,就在钮言炬身边,有这么巧合?”  叶佐沉默了。    钮度想起来,司零笑着告诉他:“我喜欢弗洛伊德。”  为了一个逝去的伟人而大费周章地策划了一切?鬼才相信。    可司零的履历,明明没有任何可疑。她幼时生活在南方,生父病逝之后,母亲带她到北京投奔她现在的继父司自清,之后母亲去世,她一直跟随继父长大。司自清于她,亦父亦师。  她与钮言炬的人生轨迹相隔遥远,他实在找不出她有心接近他的理由。  为名为利?如果她真是他要找的人,他不相信她的格局是这么狭隘。    钮度的目光望得比地中海都要深:“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好像是她,引导我到这里来的。”    “……先生,”叶佐突然叫他,“您看,那是不是司零?”  钮度迅速回头看去。  酒店门口停着数量警车,司零正由两位警察“押”着进了其中一辆,警车很快启动上了路。    钮度眉头一折,叶佐说出了他心中疑虑:“她这是怎么了?犯事了?不会吧。”  叶佐身后传来一道命令:“跟上去。”    ……    小男孩是很正的犹太人,大鼻子,凸额头——没错,就像爱因斯坦那样。  司零坐在他面前,先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然后开口:“你的皮鞋很贵,你的父母一定非常富有,那么我猜……你是纽曼小学的?”那是一个贵族学校。  小男孩不动声色。  “噢,不对,那是六芒星小学?”  小男孩嘴角微动,是得意的意味,因为司零猜错了。  司零:“那也不对。”    司零重新看了看他,接着说:“你鞋子上的折痕很新,一定是今早走路走出来的,因为你平时都是坐车上学,用不着走这么多的路……那么你一定走了很远的路,对吧?”  “走了很远的路,却又不往家的方向走,”司零锁定了目标,“魏茨曼小学。”  小男孩指尖一颤。  司零抬起头看向警察:“他是魏茨曼小学的。”    男孩突然大喊:“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司零耐心地询问道:“是同学欺负你了么?”  她声音清甜,天然就带了几分安抚,男孩因信任她更是大哭了起来。  司零给警察多交代了一句:“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他的老师和父母吧。”    警察用崇敬的眼光将司零送出了警察局。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钮度。他一身西装,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车门外看着她。明明没有站着,看上去却还是那么颀长高大。  司零非常意外。  她主动走向他,显然他是在等她。    “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是司零的第一句话。  钮度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忽而一笑,说:“就当我是个狗仔,跟踪了你一天。”  司零“哈”了一声,她实在不怎么幽默。  钮度如实作答:“我路过你酒店门口,看到你被带上了警车,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跟过来看看。  司零更是无言以对,因为她听出了他赤.裸.裸的关心,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如果你愿意送我一程,我可以跟你分享刚才的事情。”司零说。  钮度转身为她打开车门,一只手仍在兜里,微欠身算是做了个“请”。明明他的动作那么欠打,看起来却仍很绅士。    这一程,钮度将司零送到了耶路撒冷。  他先让叶佐开车到公司楼下,司零以为他要下车,让叶佐接着送她走。没想到两人同时下了车,最后坐进驾驶座的竟是他自己。  “先生要送我回去?”她不得不确认一遍。  钮度:“不愿意?”  司零:“……”    一路上,钮度像挤牙膏一样把上午发生的事从司零嘴里全挤了出来。  司零瞥了眼他身旁的矿泉水瓶,说:“先生,我的故事讲得够好听么?能不能赏我口水喝?”  钮度笑着将矿泉水扔给了她。  “你知不知道,听你说话比看你板着脸有意思多了,至少你的声音还算可爱。”    司零猛地喷出一大口水,前面的钮度也有反应,司零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嫌弃的表情,赶紧抽纸巾上前替他擦肩膀。  但她并没有道歉,谁特么惹她的?    车轮狠劲儿抓地的声音兀起,突如其来的一个急刹,司零倾身向前,嘴唇准确无误地印在了钮度耳根之下。  还贴了不短的时间,直到惯性作用结束,她得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司零带着鼻间残留着的木质香迅速坐了回去,钮度也从后视镜里窥见了她慌乱的表情。    她不打算说什么话,但钮度决定补她一刀。  “喂。”钮度叫她,她抬头,看到他指着自己的耳根。    ——那里是个鲜红的口红印子。    “……不好意思。”司零不得不上前,拿纸巾为他擦掉。  钮度感受到了她微颤的指尖,眉眼带笑道:“你知不知道……”  “你能不能不说话了?”司零知道他又要怼她,她一点儿都不想听!  钮度勾起唇角,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戏弄她的机会。    “你现在,很像那些跟我表白之后被拒绝的女孩子。”    论气死人,她输得真是彻底。    ……    司零不想让钮度知道自己确切的住址,便只让他送到学生村外。可钮度直接将车开到了她的宿舍楼下。  客套地道了谢,司零飞快地跳下车。  还没走几步,迎头见到也正要上楼的陈欣和朴敏熙。她们可见到了司零从车上下来的一幕,问:“你哥哥送你回来的?”  “不!我上次见过她哥送她,不是这个车!”    “——司零。”身后响起一道司零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她听到两个室友倒吸凉气:“我靠,好帅!”  司零回头,钮度走下了车,带笑向她走来,将手递到她面前,道:“你的学生卡落了。”  司零低头一看……什么时候脱手出去的?    “……谢谢。”  钮度点了点头,转身过去,留下一道英挺的背影。    司零转过身,等待她的是两个室友喜闻乐见的八卦眼神:“那是谁?”  陈欣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是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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