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零身体一僵,下意识抵触地后退,身子却被他的手禁锢着。虽担心他真的出格,眼神却倔强地不肯示弱。  钮度松开她,寥寥一笑:“那天在我家,你可是一滴酒都没有喝。”  “才第二次见面,就这么关注我?”  “给一位漂亮的女孩多些关注,难道不应该吗?”    “看在你夸我的份上,”司零主动靠近他,压了压音量,“我身后这个穿灰色衬衫的,是Wayyar公司创始人,大卫-乌纳,他会在这支舞结束之后来请我跳下一支舞。以色列的公司做大之后都会卖掉,Wayyar刚刚经历整合兼并,我猜时候不远了。”  Wayyar是网络安全领域的公司,钮度曾在中以投会上与它的高层交谈。  钮度勾起了唇:“你对我的关注也不少啊。”  司零回敬:“你很帅啊。”    两人相视一笑,司零继续说:“乌纳正在办一个慈善基金会,你找他捐一笔钱,钮家有做慈善的经验,不会显得突兀。但你让他对外称是他找你的,不然天一一个外企刚来就搞慈善,外界看来有作秀嫌疑。”  赚钱的本职不好好干,抛钱倒是勤快,世人的眼色可没这么善良。    钮度说:“那么,你会答应跟他跳舞么?”  司零觉得他的关注点不对,好像他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似的,那明明很重要。她答得敷衍:“他又不丑,跟他跳舞怎么了?”  “如果是为了我,你不必答应。”钮度凝住她。  司零仿佛听到了笑话:“钮公子,别这么自以为是了,没人能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这傲慢的模样,很司零。    一曲结束,乌纳果然很快来邀请了司零。  “司小姐,你的希伯来语说得真好。”乌纳称赞道。  “谬赞了。”司零说。  外国人念她的名字发音近似于“奢岭”,乌纳又说:“您的名字很像英文名Shirley,那是美丽的牧场的意思,您真像牧场上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原,清新动人。”  英语用词总是这么简单粗暴,重达意,而乏美感。  司零:“多谢先生,可惜中东这里没有那么美丽的牧场。”    “沙漠也有她的美。”  “那当然。”  “小姐都去了哪些地方的沙漠?”  “那倒是去了不少,我在一个非营利组织里做心理医生,走过一些贫瘠的国家。”  “是吗?”乌纳眼神发亮,显得尤为感兴趣,就此与司零继续聊了下去。    聊到北非某国,乌纳脸色微变,诚恳地告诉她:“小姐最近还是不要去那了,反政府武装卷土重来,全国局势混乱,竟还出现了奴隶市场,买卖难民。”  司零没有说话。  乌纳看出她不相信这般反人类的行径,苦口再劝:“我有一位朋友是战地记者,他因为拍摄到奴隶市场的画面而被杀害了……里面有一些东亚的医疗志愿者,我不知道那是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小姐可不要再和组织的人到那里去了。”  司零心头微震。    次日是周末,宴会持续到很晚。但之后司零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一同不耐烦的还有她的双脚,她实在扛不住穿着高跟鞋站这么长时间。趁着钮度和人说话,她偷偷跑到无人的花园角落里,脱了鞋。  司零索性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好在灌木高,没人看得见。  她撑着脑袋思索乌纳方才的话。东亚的援非医疗队十有八九都是中国人,同在一个圈子,她认识不少人,如果真中了之中的哪一个……    “累了?”顶上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司零稍惊吓地回过头,钮度弯着腰站在她身后,嘴角带笑,很是英俊。  她竟懒得在他面前顾形象了,答:“是啊,你知道的,我穿不惯高跟鞋。”  “那我们回去吧。”钮度说,还未等司零反应,他直接将她从地上捞起,落进他怀里成了公主抱。  “我自己可以走……”她勾着他脖子说,他并不理会。    回去的路上,钮度问她:“宿舍还进得去吗?”  “宿舍没有门禁,”司零说,接着她问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的问题,“要是进不去了,你打算把我弄到哪去?”  钮度直截了当:“当然是开房了。”  “……”    直到叶佐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司零才想起来问他:“先生去哪?”  钮度:“你这算是在关心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么他便认真回答:“住酒店,明天约了人谈事情。”    钮度看着她手拎高跟鞋跑上了楼。  “走吧。”他吩咐。  上路之后,叶佐打头便问:“先生和司小姐跳舞时离得真近,我都以为你们快要接吻了,屏息期待了好久。”  钮度嗤笑:“那种距离还有一种可能,即将打架,我跟她更有可能是这一种。”    叶佐笑起来,钮度接着说:“她让我找乌纳捐款。”  叶佐一怔:“这不是您原先的计划吗?”  “她多说了一句,让乌纳对外称是他找的我,这样免了在外界眼中的作秀嫌疑。”  叶佐默了片刻,说:“司小姐果然聪明。那,您想让乌纳告诉她的那些呢?”    车子驶在寂寥的马路上,钮度松了松领结,看向窗外,淡橘色的路灯在他脸上一明一灭,琥珀般的双瞳一隐一现,让人猜不透他眼中的意味。  他说:“看她后来不耐烦的样子,是知道了。”    ……    司零几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周孝颐打电话,最后还是作罢。这个点急于知道一个战乱国的情况,难免让他担心,保不准就会告诉司自清。  她辗转难眠,捱到凌晨两点起来给梅林打了电话。  北京时间是早晨八点,梅林正在吃早餐。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司零将乌纳所言告诉梅林。听完之后,梅林的第一反应是:“你不说这一趟跟钮度的进展,反而更关心奴隶市场的事,有觉悟啊。”  司零脸色不好,梅林不再逗她:“那边局势太乱,我也没有更确切的消息,你还是等天亮之后问你师兄吧。”  新闻早已将那国内乱的消息传遍了全球,可奴隶市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却鲜少有人知道。    梅林提醒她:“钮度知道乌纳告诉你这些吗?”  “我没告诉他。”  梅林没说话,这并不等于钮度不知道。他又问:“进展怎么样啊?”  “一切顺利,他现在巴不得每天见到我,”司零忽然冷哼一声,说,“他可真是自以为是,以为我会为了帮他去向乌纳示好?”    司零将钮度的话重复了一遍,梅林却不像她那样哂笑,他从这语气中探到了一丝令他极其不安的微妙。梅林犹豫着,还是忍不住说:“他不会爱上你了吧?”  司零毫不犹豫答:“要真是这样,那我可就小看他了。”  梅林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会贬低自己?”司零冷笑,“我绝不会爱上一个与自己全是利益勾连的人。”  梅林试着确认一遍:“那么,你是说……你绝不会爱上他了?”    司零想起了钮度那张贱嘴。她从不把这些对话告诉梅林,她不想让梅林知道她干不过钮度。  司零说:“他有什么可爱的?”  “长得帅呗。”  “长得帅的人多了去了,我非得找不痛快爱他?”    看着司零气鼓鼓的模样,梅林更是不安了。明明该是一脸高冷的不屑,她从何而来的气恼?钮度怎么她了?  他没有多问,她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    和梅林打完电话,司零舒服多了,就此睡着。  你问滚滚在哪?那家伙早就睡着了,它在夜里不仅会睡着,还会打鼾,司零恶狠狠地想,下次见到回文,一定要把滚滚往他头上砸——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没用的程序?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着急,司零到了午饭时间才给周孝颐打电话。  他果然很忙。他告诉司零,那国有华人想转移到以色列来,两方使馆官员正就签证问题协商。  “撤侨安排呢?”  “军舰今天还在公海,正在办进港许可,”周孝颐显得忧心忡忡,“可当地政府基本瘫痪,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司零听到唐棠在一旁安慰他:“你别太着急了……”偏见就是偏见,无论她说什么司零都觉得虚伪。    “怎么算人?”司零又问。  “使馆人员会收集信息,统计人数的。”  “那要是有人没办法去到撤侨地点呢?”  周孝颐沉重地说:“我们会竭尽所能,但《战狼2》的冷锋并不是无处不在。”    这些都不是司零主动问的,而是巧妙地让周孝颐主动告诉她的,因此他没有起疑她的目的。但他想起了她是志愿医生的事。  “我郑重地告诉你,无论你的组织有什么任务,你都不许跟着去,”周孝颐极其斩切地说,“那里多地通讯中空,恢复联络之后,据说还是有一队医疗小组在失联。”  司零心头一震。从中国外交官口中提到的医疗队,当然就是自己国家的了。    说了这么多,终于回到了司零打此电话的目的上。周孝颐说:“师兄最近是不能给你做饭了,过些日子再去接你过来,好不好?”  “好,你忙你的。”    挂下电话,司零陷入漫长的沉思。  她终于给梅林打去电话。梅林依然是那般漫不经心的腔调:“你这个电话来得比我预想的迟啊。”  司零面色沉冷,郑重其辞:“通知赛特,今天落日之前跟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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